“女儿家一辈子就只指望能找个知冷知热的人。周尚书温和有礼，乃是谦谦君子，家中妾侍又少，这可不得不说是女子的福气。”
“那是。”周太君看了明玉一眼，意有所指地道：“老婆子一直教他，不可贪图女色，与我那苦命儿媳也是琴瑟相合。这女德写再好也抵不过人心。天下女子，哪个不盼着夫君宠爱？我儿子也不会再纳妾，只是想娶妻持正家务罢了。”
王氏笑道：“那可真真是福气了。我回家与夫君说说，老太君且等我消息。”
“好。”老太君笑着道：“若能结为亲家再好不过了。我今日在府中设宴，你们且吃了晚饭再走。”
“那就搅扰了。”王氏笑得得意，看了看明玉，“五娘，还不谢过老太君？”
明玉心里憋屈，但她知道，这个时候还不能发作。周芳跟陆灏卿年岁差不多，真要有这么个女婿，陆灏卿未必会愿意。
所以，自已得先忍着。
她福了福身，“多谢老太君。”
一屋子人说说笑笑，好似已经要结亲般，无人在意明玉的看法。也无人在意，周芳的年纪都可以当明玉的爹了。
夕阳落山的时候，周芳回来了。
周老太君将周芳的儿女都喊出来，一同坐一桌子上吃饭。
这举动已是完全不避嫌，而王氏竟也未推脱，只笑着应承下来。
周芳让人给明玉夹了一个大闸蟹，笑着道：“松江来的大闸蟹，陆五娘尝一尝。”顿了下又道：“也是老夫下属送来的，正好今日|你们来了，尝个鲜。”
“多谢周尚书。”明玉知道周芳并不是坏人，也是个谦和君子，但是想到王氏打的主意，她就很难不对周芳心存芥蒂。
周芳见她态度冷淡，笑了笑，便道：“等下也喝杯姜丝黄酒，蟹寒凉，喝点姜丝酒驱寒最好不过。”
王氏笑着道：“周尚书真是谦和君子，明玉，还不快谢谢周尚书？”
“谢谢周尚书。”明玉勉强打起笑容，低下头，慢慢剥起了螃蟹。
周芳望着她，只觉心神荡漾。死去的心好似又活过来了一般。佳人吃蟹，都是那么赏心悦目。若真能娶得她为妻，自已必将她视作珍宝，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明玉吃了蟹黄。不得不说，古代的大闸蟹比起现代的养殖大闸蟹更为鲜美。只是眼下这情况，她吃什么都没滋味。吃完一个大闸蟹，其他东西也就不想吃了。
“陆五娘怎吃得这么少？”周芳的小女儿周玲娘问道：“是饭菜不合口吗？”
明玉摇摇头，“饭菜挺好吃的，只是我一直吃的都不多。”
“那你可要多吃点了。”周老太君道：“女子太孱弱了也不好，将来还要嫁人生孩子呢。”
明玉垂着头，低声道：“多谢老太君，我会多吃点的。”
周芳见气氛有些尴尬，便笑着道：“五娘最近可有写什么诗词？”
明玉摇摇头，“陛下赐了我田，我都在农庄里侍弄庄稼，没有写诗了。”
“这些事让农户去做不就行了嘛？”周玲娘有点鄙视，“你身为官女子也不必事事亲为。”
明玉感觉到周玲娘话里有刺了，但想想自已是她的话，大抵也不能接受一个跟自已年岁差不多的后娘。因此她也只是笑笑，道：“我喜欢耕种。与地打交道简单，没有那么复杂。你用心，就能有收获。诗词也只是小道，若能让农户们都过上好日子，那才是真的好。”
“陆五娘大义，善。”周芳看了看周玲娘，“你多学学。农为国之本，善究……”
“那父亲怎么不去种地？”周玲娘一撇嘴，“那些大道理跟我说有什么用？我只是一个没了娘的可怜人。”
“放肆！”周太君筷子往桌上一拍，“你怎么跟你父亲说话的？”
“我说错了吗？”周玲娘站了起来，指着明玉道：“你们摆这一出的，不就是想让这个女人嫁进来？她今年才及笄，都没我大吧？你们想让别人当我娘，我不同意！”
“闭嘴！”周太君怒斥，“陆五娘名满天下，善诗，善耕种，为人贞静，若能为你们母亲，这是你们的福气！”
“什么福气？！叫一个跟自已差不多年岁的人为母亲，你们不害臊吗？”
“下去！”
周芳沉着脸，“平日教你的规矩都忘了？在这放肆？！饭不用吃了，回屋好好自省去。”
“不吃就不吃！”周玲娘一把扔下筷子，冲着自已的兄长道：“你们要愿意认个十几岁的女人当娘，你们认，我不认！”
她说着便是跑了出去。
明玉觉得好尴尬，她也不想啊。她忙起身，道：“我去看看周小姐。”
周太君倒有些意外，“五娘心善。是我们失礼了，这孩子被我宠坏了。”
“不碍事的，我去看看她。”
明玉也不想呆在这，便出了门，追着周玲娘而去。
周老太君满意地道：“王夫人，你把孩子教得真好。”
王氏笑着道：“我们五娘心最软了，看不得旁人难过的。”
周芳却是沉着脸，“她过于骄纵了，是被我们宠坏了。”
王氏忙道：“穷养儿子，富养女。我们这样的人家，家里哪个女儿不骄纵？我家几个孩子也是任性。没事的，年岁还小，过几年就好了。”
周芳听了这话也只能点头。
他还能说什么？女儿这样，着实是无礼了。
明玉追着周玲娘，听到哭声后，便又加快了脚步。
“周娘子。”她喊着，“莫要难过，今日只是过门做客，并未有其他意思。”
周玲娘停下脚步，一擦眼泪，恶狠狠地道：“这话你信吗？你也是名满天下了，就这么爱慕虚荣，非要嫁我爹不可？你臊不臊啊？还追着我跑出来？以为这样我就能接纳你？”
明玉上前，掏出帕子想给她擦下眼泪，却被周玲娘一把拍掉，“用不着你假好心！”
“唉。”明玉叹气，“周娘子，我只是个庶女，我嫁什么人，你觉得是我能决定的？”
周玲娘怔了下，“你不想嫁我爹？”
“你也说了，我们年岁相仿。又有哪个女儿家会想嫁给一个能当自已父亲的人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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