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那人上来后,秦妍只见那人穿得破破烂烂,一点儿也没有当时贵族的样子,心中对他大为失望。
可一看他的容貌,发现他虽然面色沧桑,但却有些许英雄气概可以瞧得出来。
秦妍知道,这种人在历史上,要么是大英雄,要么就是枭雄那一类。显然,他肯定不是英雄。
顿时拜曰:“秦女妍赢,向郑厉公请安。”
那人受宠若惊,忙想回礼,可一听她说得很古怪,一时竟一头雾水,不知如何是好。
看那人不言,秦妍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个时候,这郑突还没有当上国君呢。
也是,他那该死的张忽也还只是世子呢,哪能轮得上这郑突?要知道,历史上,姬忽可是郑国第四位国君,而这姬突,他才是第五位,堪堪排在那人之后。
秦妍顿觉失言,微微一笑,以掩饰尴尬。
可她这一笑,顿时把对面那人给迷住了。
只见那郑突眼神迷离,就像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一样,紧盯着她,缓缓向她靠近。
“啪。”
一个巴掌,生生打在郑突脸上,让郑突瞬间清醒。
反应过来的郑突,连连伏拜致歉。
这秦妍是谁呀,咋能随随便便让他占了便宜,以前和张忽在的时候,张忽就没少挨这秦妍的巴掌。
“郑突,刚才你在想什么?”秦妍冷冷道,听得这郑突连连心中发怵。
对面的郑突道:“对不起,大人。小人只是想起了一个人。”
“谁?”她说话的样子,不容任何人反驳。
“小人的嫂子。”郑突怯懦道。
“哪个嫂子?”秦妍不依不饶。
“文姜,是文姜,我觉得大人,您比文姜还漂亮。”面对秦妍那强大的压迫感,他只能如实说了。
“小子,会说话,我喜欢。”说着,秦妍竟哈哈地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声,在旁人听来是天籁,在郑突这边,宛如魔鬼一样。
秦妍这才确认了,这人就是那个他的弟弟,以后大名鼎鼎的郑历公。
此时,她的计划终于可以实施了,但在实施之前,她还要敲打一下这郑突,防止他生变。
“郑突,你记住,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不然,我就挖掉你的眼睛。”
郑突看向秦妍,发现她此刻面露凶狠,知道自已一旦不如她的意,定会死得很惨,故而连连点头称是。
秦妍这才放心。
问道:“郑突,不,我应该叫你姬突吧。”
闻言,郑突大惊:“你怎么知道我真名?”
“我当然知晓,我不仅知道你的名字,我还知道,你是被父亲和哥哥赶出来的。不然你,也不会沦落至此。”
听秦妍说完,郑突好像是碰到了知音,一股脑的把这段时间的经历都说给她听。
原来,他当时本想偷偷把侄子拐走,也就是张忽的儿子。
可后来呢,事情败露,自已也差点被父亲庄公杀掉。幸而他大哥仁爱,一时心软,这才让他逃掉。
本来他在郑国,积攒了大量人望。很多年来,因为父亲与大哥常年不在,所以他与郑国某些名商大贾以及地方豪强关系密切。就等着某一天郑国有变,夺权上位呢。
可是因为那一件事,提前让郑庄公起疑,竟不顾父子之情,差点儿就杀了他。
后来,他又是卖惨,又是打亲情牌,最终,终于是保全了性命。
本来想着先逃出国家,外出避祸,等过一段时间,风头过了再回国呢。
可谁曾想,自已那个一向懦弱心善的大哥,竟然一反常态,狠心将自已多年积累的人脉,一网打尽。
不过这也不能怪张忽,毕竟他姬突对人家孩子小周昌下手了,人家能不报复他嘛。
然后他就逃往母亲的母国宋国。可宋公却听说,郑国世子姬忽并不罢休,扬言要与敢收留姬突的国家开战。宋公就邀请他到朝堂上讨论对策。
宋公当时在他面前表现得十分强硬,说是一定会保住他的,让他放心在宋国待着。
可他已经猜测到了,当时的列国实力,是宋弱郑强,故而待在宋国,迟早有被宋公抓住,送到郑国请赏的可能。
于是,他趁着一夜四下无人,就偷偷遣出了宋都睢阳。逃往别的国家去了。
果然,第二天宋公就在宋国全境搜拿,并还派使者去郑国谢罪。
他当时不知道该去哪儿,本来自已出来时,还带了些许盘缠。但是为了从宋国逃命,他是啥也没带就跑了出来。
腹中饥饿难耐,只好把衣物都卖掉换吃的。后来实在是没吃的,就沿路乞讨。这才变成了今天这副样子。
闻言,秦妍震惊:这还是人吗,这简直妥妥的逆风男主,他这种坚韧不屈,迎难而上的性格,简直是吾辈楷模呀。没说的,这人的忙,她帮定了,耶稣都留不住,她秦妍说的。
秦妍瞬间对眼前的这个人有了些许敬佩。在看他时,没有了先前的那种藐视,反而多了许多崇拜与喜爱。
“来人,给郑公子拿件干净的衣服,这个样子见父亲,可是要被看不起的。”
郑突突然震惊,询问秦妍怎么回事,要干什么。
秦妍只是说是为了他好。
郑突此时已经这样了,他寻思自已再差又能差到哪儿去,于是就听其安排,将命运托付到这个素未谋面的女子手中。
终于,他换上了新衣服,可旧的却又不忍扔掉,这让秦妍有些疑惑。
笑道:“怎么了?郑公子,不舍得扔掉你的旧衣服。”
郑突见秦妍看着自已,有点儿不好意思:“我饿怕了,所以…”
只见他打开衣服,秦妍发现,那袍子里边有很多各色各样的食物。甚至有些还都已经发霉,但郑突他,仍然视为珍宝,不忍丢弃。
“让您见笑了。”
“哪里,人之常情。公子有如此性格,不成功都叫人感叹这世道不公了。”秦妍大为佩服。
一边,张忽因为秦妍的事,几天都睡不着好觉。又想起来秦妍说的,文姜正在和他的好哥哥卿卿我我。瞬间就担心起来。
在洛阳府邸住了四五日后,他就向桓王告了个假,跑回齐国探望去了。
一路上,他马踏清风,逐日追月,半个月的路程,竟然硬是被他五六天就赶到了。连他自已都觉得震惊。
到了临淄一看,妻子正和宣姜齐姜一块儿,陪小周昌玩耍呢。而公子诸儿,此时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硬是没有看到。
一问之下才得知,公子诸儿因为被张忽吓过,自那之后,见到文姜都躲着走。如今,他宠上了宋国送来的美女,自然没心情到这边来找不自在。
张忽这才放心。
“怎么了?夫君,看你赶得这么急,该不会是有啥大事吧?”
文姜不知道张忽为啥来此,但见他满头大汗,顿时掏出一块丝绸帕巾,给他擦汗。
“没,没事儿。”张忽道。
“文,我爱你,我爱你。”随后他一把抱住正给他擦汗的文姜道:“这辈子,我只爱你一个。我姬忽,生生世世就只爱你一人。”
文姜被他这么一说,顿觉他可能是吃错药了。
但心里还是很开心的,见张忽有点儿落泪,她便安慰张忽。
道:“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一直都很爱我。这里这么多人看着呢,别闹,妹妹和姐姐要笑话我们了。”
听到文姜有些难为情,他丝毫不理会:“不怕,你是我的妻子,他们要羡慕,就羡慕去吧。反正我姬忽行得端,坐得正,不怕人乱说。”
闻言,文姜很是感动。二人平时也一直说情话,但是都相当保守,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样说。
但文姜还是很满足的,内心欣喜异常。只见她缓缓闭上了眼睛,向张忽靠近。张忽也低下了头,迎了上去。
一旁的齐姜,正看得起劲,突然被宣姜给捂住了眼睛。
“怎么了姐姐,齐姜要看嘛。发生了什么事情?”齐姜嘴里发出稚嫩的声音问道。
“当然是少儿不宜了。小孩子,废什么话,姐姐这是为了你好。”宣姜安抚道。
良久,二人才回过头来。张忽发现小周昌不见了,就要急得寻找。
文姜看到后,却是不急,拉着张忽就走。
张忽知道前面是什么,也就心照不宣地跟着走了。
一旁的齐姜,这才刚刚被宣姜把遮住她眼睛的手掌取开。
“姐姐,二姐和姐夫呢?”齐姜好奇道。
“他们呐,当然是去找儿子去了。”
“只是如此吗?”齐姜仰着娇羞的脸问。
“当然,只是如此。”宣姜意味深长地说。
齐姜感觉,她肯定是错过了什么,这个该死的姐姐,就是不让她看,真气人。
她发誓,自已有一天,一定要找姐姐姐夫看个清楚。
就这样想着,齐姜一整天都闷闷不乐。
而一旁看着她的宣姜,却笑得不要太开心。
宣姜知道,妹妹一定很幸福,妹夫这么疼爱她,她是完全看在眼里的。
从他愿意为了一句话,而奔赴千里之外的卫国来救自已。从他能够为了一句卫侯轻薄的话语,就将一个诸侯给拉下君位,她就已经看出来了。
甚至有一天,他可能会因为她,而干出更出格的事儿,她都觉得,那不是新鲜事儿。
张忽与文姜行了不远,就来到了一所厅室,里边虽然大,但却没有几个人。
张忽只见到,远处的地上,一群宫娥太监打扮的人,围成一圈,在精心簇拥着什么。
走近一看,这一幕似曾相识。
只见自已的那老丈人,大名鼎鼎的齐僖公,此时正趴在地上,给小周昌当马骑呢。
张忽一看心急,立马就要上前阻止。
可文姜却拉着他不让他去。
文姜道:“父亲老了,看着外孙很是开心,就像公公一样,咱们就别管了,就让他们好好闹一闹。反正再过几天,我们就要回国了。这几天,就让小周昌陪着父亲多玩玩。”
张忽闻言,也就只好不再多说什么了,可是他还是觉得这样不妥。
但是呢,哎,不说了。张忽心道,就让他们疯去吧,自已懒得管这些脑袋有泡的人。堂堂诸侯给人家当坐骑,传出去不被天下人笑死?
“话说,是你提议的吧。”张忽知道文姜的俏皮可爱,就这样猜测。
文姜摆摆手道:“你可太瞧得起我了,父亲早就没有像之前那样疼爱我了。现在他爱的,就只有你,还有他这个外孙。”
“那天小周昌一说骑大马,我就知道坏事了。果然,父亲他就好像事先经过彩排一样,立马趴下来,让我们把小周昌抱上去。可把我和姐姐给吓坏了。
“妹妹还说好玩,要玩呢,可父亲就只给小周昌一人玩。妹妹当时可气坏了。甚至小周昌上去时还把他的冠冕弄掉,他也是笑了笑,继续爬着走了。”
“我反正发现,这些长辈们,一个个都疯了,一点儿也没有了之前的样子。哎,你说,他们还是以前的他们吗。还是那些能号令天下,杀伐果决的诸侯们吗?”
“当然是了,可是他们呢,现在是人,是一群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他们是我们的长辈,疼爱我们,是出于本能。不仅对周昌是这样,对你我也是这样。”
经张忽这样一说,文姜突然觉得,原来父亲的爱一直没有消失,而是转化为这些内在的东西了。他只通过行为来表达。
现在的他,对周昌好,对姬忽好,也都是因为他深深爱着自已这个女儿呀。
想到这儿,文姜的泪水,就从那对秋水般的眸子中,溢了出来。
张忽没有说话,只是抱着侧着身子的文姜,看着眼前的那一幕。他此刻觉得,人生得意就是如此呀。
瞬间,他开始感谢老天爷,将自已重生到这个地方,有这么多人爱自已,将来,他一定要保护好他们。
入夜微凉,张忽为文姜和小周昌把被子盖好。一家人躺在被窝中,此刻的幸福感,是他前世从来没有体验过的。
如果这是一场梦的话,张忽希望,这场梦永远不要醒来。
而秦妍呢,裹挟着对张忽的恨,她发誓一定要报复张忽这个负心汉。要说这张忽来到这边,最对不起的应该就是她了。
这郑突她突然觉得还不错。郑厉公,好,我秦妍就助你,夺下这整个天下。区区郑国,显然不该是枭雄的目标。
而郑突听完秦妍的一席话,早已经惊得目瞪口呆了。他需要时间去思考,去回味,毕竟那些话,对此时的他来说,后劲实在是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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