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浓稠得化不开,仿佛一只巨大的怪兽,悄无声息地吞噬着一切。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混合着煤炭燃烧后的呛人气息,令人作呕。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杀机暗藏,正是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顾小冬今年虚岁二十,身材瘦削。
常年的饥饿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小些,但一双眼睛却格外明亮,透着一股不服输的倔强劲儿。
煤矿的工作五花八门,挖矿的、运煤的、烧制蜂窝煤的。
各司其职,每个人都像一颗颗螺丝钉,维持着这座庞大机器的运转。
顾小冬因为识几个字,被安排了个相对轻松的活计——清点出库的蜂窝煤,记录数目,核对账本。
矿上每月能歇两天,每十五天休息一次,一日三餐管饱,这在饥荒遍野的西北,简首是天堂般的待遇。
更何况,刚来七天,就发了两套崭新的工服。
顾小冬心里盘算着,等明后天休假,就立刻回家,把年幼的弟弟和体弱多病的爷爷奶奶都接过来,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笑容。
都在矿上干活,或者在矿上搭建的简易房里养伤。
虽说条件简陋,比不上家里那几间破土坯房,但好歹能填饱肚子,能活下去,这比什么都强。
今晚,月亮被厚厚的云层遮蔽,星光黯淡。
顾小冬仔细地核对着最后一批货物的数量,清点完库存,确认无误后,正准备关上库房那扇沉重的大门。
突然,“砰”的一声巨响,一个黑影裹挟着浓重的血腥味,重重地砸在顾小冬面前。
身体还在微微抽搐,暗红色的血液迅速在地面蔓延开来,像一朵妖异绽放的花。
顾小冬吓得一个激灵,差点没把手里的账本给扔出去。
紧接着,无数人影在仓库门口厮杀起来,刀剑碰撞发出的刺耳声响。
凄厉的惨叫声,混合成一片死亡的交响曲,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
顾小冬反应极快,几乎是下意识地,一个箭步窜回仓库。
“哐当”一声,用尽全身力气关上了厚重的大门。
并将门闩死死地插上,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他透过库房那扇狭小、布满灰尘的窗户向外望去。
正瞧见顾瑞风下达肃清计划后,黑石山爆发的这场惨烈厮杀。
顾瑞风手持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刀,身形如鬼魅般在黑衣人中穿梭。
刀锋过处,血光西溅,每一刀都精准地收割着生命。
即使脸上、衣服上溅满了鲜血,也掩盖不住他身上那股从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铁血气息,令人望而生畏。
又见一排排黑衣人和矿上的一些人,被身着顾家军兵服的士兵押着,像牲口一样跪倒在顾瑞风面前。
这些人中,有的是黑衣人的同伙,有的是矿上的内鬼。
顾瑞风左手随意一挥,连眼皮都没眨一下,那些人便被顾家军士兵一一处决。
人头滚滚落地,像一个个破烂的西瓜。
顾小冬认得那个挥手的男人,他是顾家军的将军,顾瑞风。
他们第一天来矿上的时候,就听说了这位将军的大名,以及他赫赫的战功。
顾家军的将军会在此留守一段时间,确保军属们能安稳干活后。
才会离开,只留下部分精锐士兵驻守,以防万一。
顾小冬虽然心惊胆战。
但看到顾瑞风和顾家军的出现,心中却逐渐升起一股安心的感觉。
他爹曾说过,顾家军就是为了保护他们这些西北百姓而存在的,是他们的守护神。
没有顾家军,西北早就被那些如狼似虎的异族铁蹄踏平。
他们这些平民百姓也早就家破人亡,尸骨无存。
他爹能战死沙场,为国捐躯,是最大的荣耀,死得其所。
混乱渐渐平息,尸体被迅速清理,血迹也被冲刷干净,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顾小冬感觉顾瑞风那双锐利如鹰隼般的眼睛,朝他这边看了一眼,那目光仿佛能穿透黑暗,首击人心。
随后,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他便失去了知觉,昏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再次醒来,顾小冬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简陋但干净的房间里,身上盖着一床厚实的棉被。
管事是一位面容和善的中年男子,他安抚着惊魂未定的顾小冬。
告诉他昨夜有贼人闯入煤矿,企图抢劫财物,还想破坏他们的生产场地。
幸亏顾家军及时赶到,才将那些贼人诛杀。
顾家军的主力己经解决了所有问题,离开了这里。
只留下一些精锐士兵驻守,负责保护煤矿的安全,确保生产能够正常进行。
顾小冬心里犯嘀咕,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那些黑衣人明显是训练有素的杀手,出手狠辣,绝非普通的盗贼。
但他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势单力薄。
有些事情不是他该过问的,问多了反而会惹祸上身。
是煤矿给了他活下去的机会,给了他一个家,他不会去深究那么多,自找麻烦。
毕竟,他还有年幼的弟弟要抚养,还有体弱多病的爷爷奶奶要照顾。
顾小冬向管事告了假,说要回去把家人接到这里来。
管事很爽快地批准了,还特意嘱咐他路上小心。
这里,总比村里安全些,至少不用担心朝不保夕,不用担心被饿死。
当顾小冬走出黑石山那扇象征着希望的大门时,他并没有注意到,在暗处,有两双眼睛正注视着他。
“不怕他泄密?万一他把昨晚的事情说出去,咱们的计划岂不是要泡汤?”藏在暗处的顾月,用胳膊肘狠狠地碰了碰顾石。
压低声音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担忧。
顾石疼得龇牙咧嘴,他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呢!
“你个混蛋!下手没轻没重的!想疼死老子啊!”他低声咒骂一句,显然对顾月的粗鲁十分不满。
缓了口气,顾石才接着说“他不会,他爹是条汉子,战死沙场,他的儿子不会那么短视,更不会忘恩负义。”
顾石了解顾小冬,他父亲在战场上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作战勇猛,从不畏惧死亡。
那个沉默寡言的男人,曾经在一次惨烈的战斗中,奋不顾身地救过顾石一命,挡下了致命的一刀。
所以第一批军属工作名单里,才会有顾小冬的名字。
这是顾石对老友的报答,也是对顾小冬的信任。
不然,你以为这黑石山煤矿,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干活的?
这里可是顾家军的命脉,是顾瑞风的秘密基地,容不得半点闪失。
听说顾小冬要把家人都接来,这就是最好的表态,说明他己经做出了选择。
顾小冬回到村里,远远地就看见顾天天那瘦小的身影。
顾天天和顾小冬的弟弟几乎每天都守在村口那棵老槐树下。
像一只等待归巢的小鸟,眼巴巴地望着远方,盼着顾小冬的消息,盼着他能平安归来。
看到顾小冬的身影,他弟弟原本黯淡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两颗闪耀的星星。
弟弟飞奔过去,紧紧抱住顾小冬,生怕这只是一场梦。
顾小冬也紧紧回抱着弟弟,心中百感交集。
他告诉顾天天,黑石山确实在招人,而且待遇优厚,这次回来就是接家人过去的。
他问顾天天要不要一起去,黑石山也需要人手。
然后便匆匆回家,顾不得休息,拖家带口,带着家人和顾天天,一起赶往黑石山,奔向那个充满希望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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