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夏季真这个女人，是想让她当场出丑吧。
她从来没有想过成年人之间的过招，还能像小朋友一样幼稚。这种不按成年人思维的乱打一通，确实让人无法招架。
正常人根本想不出这种损人又不利已的招数。
李晏殊缓缓上台，台下的目光聚焦在她身上。她的脸上没有一丝慌乱，带着一抹淡淡的微笑，看起来镇定又随意。
走到夏季真身边，她毫不客气地拉过夏季真手中的话筒，微笑着环视一圈，从容优雅地伸出一只修长的手，气定神闲地说，“我这只手，是常年握手术刀的，如果非要让它摇出花手来，有点强人所难。”说完探究看了一眼夏季真，对方正扬着一抹寻衅的笑脸。
“跳舞是不能够了，我在小时候学过一个月的钢琴，勉为其难可以帮夏小姐伴奏，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像在询问又像在挑衅。
现场寂静一片，静水深流，暗潮汹涌。两个女人间表面月明风清，实则剑拔弩张的气氛像是一根绷紧的弦，随时可能绷断飞到大家的脸上。
“当然。”夏季真被逼着不得不吐出两个字。话语落下，现场终于响起零零落落的掌声。
周城此时正坐在台下，双腿优雅地交叠，手中把玩刚刚从袖口滑落的袖扣，深邃的眼睛里找不到任何喜忧之色。
陆康稀稀拉拉地鼓着掌，一脸另眼看戏的表情看着他的朋友。此时周城蹙着眉头正在沉思。
初三毕业的暑假，李晏殊跟他母亲学了一个月的钢琴。一首《梦中的婚礼》弹得断长续短，比山里藕断丝连的乌鸦叫声好听不到哪去。
不知道她现在打算出多大的丑。想到这他不由低眉浅笑。从小到大，她出的丑还少吗？多一次也无妨。
“李医生居然还会弹钢琴。”邱强移动到林漫边上，在李晏殊的位子上坐下，两个人刚刚已经自我介绍认识了对方。
林漫看着他一脸捡到宝的表情，只对他点点头，并没有接话，满眼悬心地继续看向舞台。
她意识到她的朋友和夏季真之间，一定有事瞒着她。
李晏殊来到舞台中央的钢琴边上，朝坐着的琴师礼貌点点头，小年轻人快步离开琴凳向台下走去。
坐定后，她盯着夏季真摆好姿势，优美地定点在舞台中央。
她也不去看乐队指挥，良久终于落下了第一个音符，她先用稍微生疏的指法，磕磕绊绊地弹着，慢慢地琴声开始流淌。
夏季真这才放下心来，跟着音乐开始翩翩起舞。她想，这女人居然真的会弹琴。
流畅不过十几拍，李晏殊开始指法凌乱，手指在琴键上移动得生硬而迟疑，音符开始断断续续，完全没有节奏感。
台下的周城放下交叠的双脚，轻轻地摇了摇头无奈地轻笑。果然没让他失望。她还是那个粉身碎骨也要拉你陪葬的李晏殊。
林漫跟邱强两人无语地对视一眼，尴尬讪笑，很快分别把头撇向了另一边。
台下有人带头鼓掌，现场爆发出一阵阵不知道是鼓励还是添乱的掌声，夏季真恨不得找个洞钻下去。
她不知道该停还是继续，脚步开始变得混乱，原本优美的动作被断断续续的音乐打乱，每一步都显得狼狈不堪。
后来实在跟不上了，只好站定在场中。她勉强挤出一丝微笑面对台下的观众，试图掩饰此时的尴尬和不知所措。
不知过了多久，李晏殊看了一眼想要上台救场的主持人。突然停下弹琴的手，站起身对着指挥点了点头，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乐团指挥接收到信号，挥动指挥棒，乐曲开始重新演奏。
李晏殊重新坐下，也不再去看夏季真，她的手指突然恢复了魔力，像小精灵一样在琴键上轻盈跳跃，琴声如同水银泻地，清脆而流畅。
她坐着的姿态优美，背脊挺直，肩膀放松，举手投足尽显优雅。
仿佛刚刚只是一个调皮捣蛋女孩不满巫婆的安排，给大人上演了一场捉弄人的闹剧。
现在这个优雅地享受音乐的，才是一个真实的李晏殊。
林漫转头，看到邱强一脸痴迷，骄傲地伸眉吐气。这死丫头总算是没有丢她的脸。
陆康看了周城一眼，表情有震惊有欣赏。
周城则如释重负地长舒了一口气，然后依旧漠然不动，一副事不关已泰然自若的神情。
他气定神闲地看着她专注而优雅的演奏。灯光打在她身上，像镀了一层金，整个人闪闪发光。
夏季真在聚光灯的中央，不知道现在该再次起舞还是直接下台，身上像被施了魔法一样沉重。
她看着超然听物、如痴如狂地弹琴的李晏殊，一种无法言说的切骨之恨涌上心头。
李晏殊有一种不管别人死活的肆意和潇洒，她偏头一个弧度，给了夏季真一个灿烂的微笑。
好像在说，你看吧，这就叫活该，叫你不要惹我，叫你别想看我的笑话，现在你成了一个更大的笑话。
她的笑，深深刺痛她的眼睛，眼泪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真是好一副梨花与泪倾的凄美之景。她老公应该很心疼吧，但是管它呢，谁怕呢？
曲毕，掌声雷动中，夏季真被王露拥着走向后台，一路上低头不语。
李晏殊向观众鞠躬下台。走向交响乐队，跟大家一一握手，“不好意思，刚开始生疏，吓坏大家了。”她真诚地鞠躬道歉。
乐手们大家都心知肚明她是有意而为之，也都礼貌表示理解。如果是他们自已毫无准备被拉上台表演，他们可能也没办法做到如此镇定从容，且礼数周全。
“好久不见了，晏殊。”郑指挥家伸手握了握李晏殊伸过来的手，两人又贴了贴面颊。
“郑教授您好。没想到您也回国了，是定居还是？”
“定居滨州，你呢？”
“我也是。”
“鼓浪屿音乐厅，我们乐团每周都有演出，我让助理寄票给你。指不定以后还需要你的救火呢！”
“谢谢您，我的荣幸。”
两人陌生又客套地站着聊了一会儿近况，就看到林漫和邱强迎面走过来。
李晏殊与郑教授握手道别，跟着他们往台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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