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一连四天，顾言每晚子时都会翻墙进安府找安楚，两人有时在柳下数星星，有时在屋顶上晒月亮，有时在紫竹林里下棋，更多的时候是一起发呆，安楚在顾言身边傻笑，顾言侧脸看她傻笑……
府里谁也不知道他们这“暗度陈仓”的事，两个人也心照不宣，谁也没有提这四年，谁也没有提那四年，总觉得少了个契机，显得有些刻意。
顾言每次都像搂孩子一样将安楚搂过来，手要么垫在她的后脑下，要么捧着她的脸，温柔又细腻、安心又怦然……
这是他对安楚做得最“大尺度”的事情，每每这时都要在心里唤一句“安楚”。
顾言每晚都会陪安楚一个时辰，两人就这样待着，倒也美好。
顾言枕头底下的那个香囊，也很久没碰过了。
第五天晚上，顾言还是翻墙进去，安楚已经在墙头等着了。
看她这眼巴巴的小模样，顾言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两人蹑手蹑脚地走到红豆居的小院里，安楚不喜欢人侍候，红豆居是唯一一处没有侍卫的地方。
顾言有些无奈地捏了捏额角，自从安红豆来京城，他“登徒子”行为越来越多，翻墙？幽会佳人？还是半夜？顾言自嘲地笑了笑。宸王世子这般行径，谁能想到的？
他跟她提过，让她去宸王府做客，她每次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顾言对自已说，还是太快了。
红豆居。
“顾言顾言，你这几天是不是特别忙啊？”安楚在顾言身边叽叽喳喳地问。
顾言提着茶盏，斟了一杯茶递给安楚，反问道：“为何这样觉得？”
安楚在一旁的石凳坐下，指着顾言说，“你这两天声音都是哑哑的，而且每次来安府都不像是在宸王府的方向来，还有一种疲惫感。”
顾言在她一旁坐下，轻笑一声：“变聪明了？”
安楚小声嘟囔，本来就聪明…
“的确最近事情有点多，”顾言说，“没事，有时间来找你的。”说完就笑了。
安楚不会知道，顾言这四年一直都这样忙，每晚平均两个半时辰睡眠。最近因为挤时间陪她，平时更忙了。
安楚笑了，跟他说，手还比划着，“你别这样，我又没一定要你陪，我已经是个大姑娘了！”
顾言轻笑一声：“好，那我最近几天晚上都不来了。”
“啊？”安楚垮下脸来，这丫头惯会自相矛盾，“不来就不来吧，你自已的事情也很重要。”
顾言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就是我的事。”顾言温声解释着：“北戎议和的使臣后天估计就要到了，近几天有大量外地人甚至别国人涌入京城，鱼目混杂。”
“可是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顾言笑了笑，说：“我在京城里做了一些生意。最近楚国和北戎议和，京城的风吹草动我都知道。”
一些生意的定义——京城近半数的产业，六成的商铺，或者说，楚国举国三成的产业都在我顾言的名下，又或者说，三国近半数产业，三成商业线在顾言手里。
安楚听到这个有些蒙了，呆呆的问他，“顾言，你从商了？他们知道吗？”
她从来不知道他能从商，倒不是对商人有偏见，而且，她突然感受到他选择背后的一些压力。
另辟蹊径，何尝不是走投无路呢？
“谁们？”
“就是那些王公大臣，还有皇上…”安楚说。
顾言手指放在唇前，嘘了一声，摇了摇头。
“你怎么做到的？”而且还瞒着这么多人。
顾言对安楚不隐瞒这些，他毫无保留，“当初我大哥受伤，我父王被留在燕北守藩，宸王府在朝堂上的势力也被大肆打压，父王和大哥将宸王府所有的暗桩、线人都给了我，我弃了朝堂，转而从商。借助所有线路全力发展商业，四年就差不多成这样了。”
看到他对自已说这些毫不避讳，安楚也自然地发问，“为什么会选商呢？”
顾言说：“当今，朝廷重农抑商严重，国家的发展离不开甚至是依赖商业。他们很少意识到这点。
至于我怎样瞒过他们的，挺简单的，我把宸王府所有的商铺都卖掉，卖给自已人就好了。宸王府立世与楚国建国一样久，产业遍布三国，我只不过是洗了一遍，藏了起来，借助有能力的人继续替我发展。但朝堂之上，他们只会以为宸王府卖掉了产业自毁根基，只会以为宸王府世子行事莽撞、难当大任罢了，”顾言笑了一声说，“他们不了解我。”
还有一点顾言没说，这些年，朝廷对燕北军打压严重，一年的粮草、战士们的俸禄和过冬的衣物都像抓不住的沙漏，朝廷以借调的名义，拖延再三。
他需要钱保住宸王军，若是兵权没有了，宸王府会被一点点吞了。
安楚托着脸听着他风轻云淡的说着，她知道这一切并不像听起来那样平静：“你把它们藏起来是为了藏拙？”
“对，宸王府势大，特别是到了父王和姑姑这，遭到忌惮是正常的，物极必反，若是像以前一样不会有好下场。若是我不藏着掖着，兵权怎么会还在父王手里？”
说着，顾言又冷笑一声，“我大哥其实是个好例子，风回谷一战，都说我大哥冒进而致战败，殊不知，七万兵马中五千不战而逃，扰乱军心，好笑的是，这五千人，没有一个宸王军，你说他们哪来呢？”
安楚轻轻的说：“所以…是有人针对宸王军？还是自已人？”
顾言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然后，我凌迟了带头出逃的将领，坑杀了五千逃兵。朝廷选择遮下这件事，我更确定了……”
安楚也被这惊人的消息吓到了，她可以理解利益不同相争，但实在无法想象在一致面对外敌之时，竟会有这样的腌臜事？在外御敌守江山，自家人捅了刀子……
会不会是皇帝……安楚不敢往下想。又下意识地否定自已，皇帝舅舅待人亲和纯善，朝廷之争错综复杂，实在门道深。
其中怎么样还说不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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