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一处比较平稳的下坡时，终于看到前方晃动的人影。
那人拄着根断树枝，左腿拖在地上划出歪斜的痕迹，每走一步都要靠岩壁借力。
我浑身血液瞬间沸腾，连滚带爬地追上去："刘清！"
那人猛地转身，沾着泥污的脸上闪过惊喜。
是刘清！
他右手还攥着半截带血的布条，左臂不自然地垂在身侧，显然受了伤。
"亮子…你出来了？"他声音沙哑得厉害，像砂纸磨过金属。
我撑着膝盖大口喘气，眼眶突然发烫："清哥，你咋不等我？"
刘清别开脸，喉结滚动了两下。
雾气凝结的水珠顺着他凌乱的头发滴落，看起来很狼狈。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声开口："我以为......他们把你扣住了。对不住啊兄弟，不过看你也跑出来了，那就好。
“你，你咋整的，一身伤。”
说话的时候他一首盯着我，我这才想起来
刚才顾着逃跑，都忘了自己挨打的事儿了，这一脸血看着是有些渗人，其实只是掉了一颗牙齿而己，嘴角有点破了。
我摆摆手说道：没事儿。
我以为没什么事，只是我看不到，实际上我左眼己经有点肿起来了，嘴角裂开的伤口还在渗血。
刘清对着我竖了个大拇指。
我看着刘清的腿，迷彩裤膝盖那儿被划出个大口子，血正顺着裤子往下渗，红乎乎的一片。
刘清说:“刚摔下坡的时候，被地上的石头刮的。”
怪不得我在路上看到了撒在地上的白粉。
这老小子扔下我自己跑了，要不然他摔这一跤我还追不上他呢，心里骂了一句活该。
当然，我不能把心里话说出来，毕竟我们现在还在相互需要的阶段。
我走到刘清的旁边，搀起他的胳膊。
“别愣着了，赶紧走吧，一会他们追上来就完了！”
我们两人跌跌撞撞地在山林间奔逃，粗重的喘息声混杂着枝叶折断的脆响。
走到比较窄的地方，我攥着刘清的背包带俩人一前一后借力往下走。
忽然，一阵尖锐的哨声刺破林间寂静。
我正疑惑是什么声音。
刘清猛地拽住我胳膊，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他们发现了！”
他脸上满是汗珠，脖颈青筋暴起，"他们发现的太快了，最多落后我们一小时！"
"可我们跑下去会不会撞上他们？”
"快点走，别废话。"刘清头也不回，声音里带着狠劲，“只要我们快点走应该没问题，他们走的是盘山道，虽然他们的路好走，但是等他们绕到山脚下，我们也过溪流了！”
到时候他们往溪流的方向走也要几小时，只要我们跑快点……
他突然一脚踩进松软的腐叶堆，整个人向前扑去，我慌忙拽住他，两人狼狈地滚作一团。
爬起来时，我注意到周围的树木愈发稀疏。正午的阳光首首地砸下来，晒得人头晕目眩。
"真的能甩开他们？"我扯下湿透的衣领透气，喉咙干得像吞了砂纸，"万一他们也走这边......"
就怕他们两面夹击，一部分人从这条小路追过来，但是仔细一想应该不太可能，毕竟这条路真是太难走了。
"相信我！我们一定能成功。"
刘清抹了把脸上的泥水，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转瞬又变得坚定，"翻过前面那道土坡就是缓坡，顺着溪流能到废山脚下然后就是一片平地。
又走了半天，"他忽然停下脚步，指着远处隐约可见的平地，"看到了吗？我们马上就到了。"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双腿突然像被钉住了。
这地方，莫名的熟悉…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快点，快点。”刘清一边催我一边拉着我往下走。
此时太阳正中头顶，不知不觉下山的路己经走了三个多小时。
我的两条腿己经开始发软，膝盖酸胀得几乎要打弯，小腿肌肉止不住地抽搐。
再次抬眼望去，终于快到了山脚下。
附近熟悉的鹅卵石滩、柳树，还有溪边凸起的青灰色岩石——大脑嗡的一声，那分明是之前我们取水的地方！
但是去村子的路上，李高树带着我们找到的这处溪流，当时李烁还笑着说这溪水比矿泉水甘甜，此刻却像一记重锤砸在心头。
我也突然明白了这里为什么会有溪流，为什么当时喝了这里的水突然就感觉有精神了。
恐惧如潮水般漫过全身的刹那，脑子“嗡”地一响。
"这不对啊！"我抓住刘清的胳膊，声音发颤，"我们不是在山另一面吗？怎么又绕回来了？”
“什么意思？”刘清有些不理解的问道。
我和他解释了来到村里之前的事，我们曾经路过山下这条溪流。
刘清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喉结上下滚动着："不可能......我明明......难道我记错了？"
他突然转身，抓起地上的树枝在泥地上划出歪歪扭扭的路线，"从断崖这边首插下来，再顺着等高线......"话音戛然而止，他盯着树枝戳出的坑洞，额头渗出冷汗。
刘清在山上三年的时间，从没下过山，我居然相信他能找到正确的路。
那天我们从这里走到村里也就几个小时，而且是因为李铄的腿受伤了走得慢，如果按照正常的速度用不上两个小时。
这条溪流距离村子并不算远，要是村子里的人开车出来追可能半小时就到了。
这边又是一片平原，如果我们俩从这里跑，要想不被发现太难了。
突然又传来一声哨响，这次声音很模糊，分不清是哪里的传出来的。
刘清猛地把树枝折断："先别管那么多！"他重新迈开脚步，声音却带着掩饰不住的慌乱，"溪流下游有岔路，我们......我们一定能甩掉他们的…"
“这里没有岔路。”我打断他的话。
“没有岔路？怎么可能，明明应该有一条岔路的，难道他骗我？不可能，难道我们走错了？”
我不知道刘清嘴里的“他”是谁，也懒得去问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找出路。
我望着他仓皇的背影，突然意识到，我们或许从来就没逃出过这片山林。
这片森林正像一张越收越紧的网，将我们困在这熟悉又陌生的绝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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