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一天起我关闭了手机,也中断了和外界所有人的联系。
我将停在陆璐家楼下的面包车开出,车上存放了几箱当年传奇珠宝剩下的银饰库存,我利用面包车的后备箱,在大学城门口摆起了地推,一件银饰20-30元不等。廉价的银饰深受寒假结束刚返校学生们的喜爱,每天我的销售能达到几百元。我很庆幸自己的落脚点选择了在大学城,因为这里学生多,让我的地摊生意能维持自己的日常生活。一周后我开始在大学城附近找房子,但是因为我没有了固定收入仅靠摆地摊来维持生活,所有的资金来源都要掰成两半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我才在离大学城快十站路的地方找到了一座都市村庄的单间出租屋,公共卫生间和洗漱室,月租五百元。
安顿好住所已经是我离开芜园的第十天了,这十天里为了多挣些钱,我延长了摆地摊的时间,从中午一直摆到晚上十一点,十二点回去开始直播,只是为了存下生活费和房租钱。在窄暖还寒的早春季节,我也初次感受了在寒风料峭的二月连续蹲守十三个小时的寒彻肺腑。为了少上厕所,我一天不敢喝一口水,因为每上一次厕所都要找旁边的摊主帮忙照看,而白天他们大多数是不出推的,所以我只能重新收拾好商品锁到面包车的后备箱中,跑进大学城里上完再出来重新摆上,每次一进一出加上收摊、摆摊的时间要耽误一个小时,所以即便再冷我也从不敢喝水。晚饭我就随便在旁边的小摊上买上两个包子,只有等回去才敢喝口热水,暖暖冻透的身体。连续十天下来,我便透了支。早先被宁檬辱母案中流氓踹到的器官在身体连续的疲惫和寒风中,后遗症便爆发了出来,终于在饥寒交迫中倒在了自己的地摊上。
相邻左右两边的好心的摊主小季和老孟及时将我送到了医院,检查后医生告知我是阑尾炎,当时被踹时就出了问题,只是并不严重,潜伏了几个月后,由于我体力透支加上身体湿寒便爆发了出来,必须手术切除。看着不菲的手术费,我有些难堪。因为除去刚将交的三个月房租加押金,我手上的现金所剩无已,勉强只够三天的住院费,虽然阑尾手术是微创小手术,但最少也要一周才能出院,在和医生的百般求告和哭穷下,医生才无奈地答应我术后第一天留院观察,后面几天必需天天到医院输液以防感染。少了六天的住院费,自然省去了不少费用,而邬晴郓的信用卡再一次救了我。
按医嘱术后的第一天我老老实实的在医院输液,当麻药退去我被推出手术室的时候,护士叮嘱我,“让家属来护士站签字,把后面几天的费用交了。”
“我……没有家属,我只住一天院,后面几天只是输液,一会打完针我自己去交费吧。”看着病房里左邻右舍都有家属陪护,我有些眼眶。
护士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开什么玩笑,阑尾炎手术你只住一天院?谁是你的主治医生?你今天要输八瓶水呢,得输到晚上了。你还是通知一下家里人吧,自己住院非常不方便。”
“我……我是外地的,在这里没有家属。”我声音小的自己都听听不到。
大约护士看到了我的窘迫,叹了口气,终于不再催促我交费的问题。替我输上液后,叮嘱我,快输完的时候按铃叫护士。护士走后,在连续的重创下,我感觉自己伪装的坚强在医院的消毒水中被瓦解得支离破碎,一个人躲进被子里终于失声痛哭。
如果说一个人去输水,一个人去看医生,是爆炸级的孤独,那一个人做手术,一个人术后躺在病床上看着别人都有家属陪伴自己落单,应该是核弹级的孤独了吧。那种面四楚歌,痛彻肺腑的感觉比被人踹了一脚要难受百倍、千倍……
晚上七点多,我终于输完了一天的水,用邬晴郓的信用卡交上费,托着病痛的身体开着那辆破面包车摇摇恍恍地回到了出租屋,开始了晚间的直播。
那天晚上,刚做完手术的我——单身女教主,第一次在节目里和粉丝们聊起了孤独。我还记得我告诉粉丝们,“普通人一生有四个阶段,心比天高的无知与希望;愧不如人后的奋斗与煎熬;毫无回报的付出与失望;坦然的平凡和颓废。你走到哪一阶段了?城市越大,藏于深夜的孤独感越深,也许我们都曾在某个夜晚游荡于街巷,在凌晨里目睹过隐密的柔情和孤独的个体,人来人往的鼎沸开场与喧阖落幕的午夜,共同勾勒出城市角落里的烟火红尘。”
我不知道自己是因为孤独而伤感,还是因为看清了自己在丘枫心中活得不是自己想要的模样而失落,那晚的我有些精神恍惚。也许和命运过招,逞强必需多过坚强,当早上的晨光升起,我又戴上厚厚的伪装,才六点多就开着车来到医院开始输水,因为输完水我还要早点出去摆地推。
“余雪,昨晚你家属来找你了,他都不知道你手术住院,我们几个人还教育了他一顿,吵架归吵架也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扎针的夜班小护和我开着玩笑。
“啊?家属?”我吃惊地看着小护士。
“是啊,他昨晚来的时候说是看到手机上的医院消费短信才找来的,到收费室查询了半天才找到这的。我告诉他还有六天的水要输,他说他今天再来。”小护士熟练的在我的手背上贴上医用胶布,拍了拍输液管中的气泡,这才走了出去。
能凭信用卡找到这的除了邬晴郓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这张卡我一年没有用过,想不到在最落魄的时候倒是起了作用,这还真是莫大的讽刺。以前是我到处找他,现在是他到处找我,这世界风水还真是轮流转。
我突然想起正月十五都过去几天了,也没给老妈发信息,我想起自己在医院中被孤独击垮,而年迈的老人在本该全家团员的日子里又何尝不是一个人品尝着最孤单的滋味。趁着输液的时间,我打开手机,准备向老妈发一条平安信息。刚一开机,手机上信息、未接电话提示铺天盖地,提示音噼里啪啦地响了快半个小时。
最多的居然是丘枫的语音。丘枫的语音全是在凌晨两点多发的,隔着屏幕都听得出他的酒气熏天,里面还夹杂着刘律师的支言片语。
“我怎么能被一个妖精骗了?”这是丘枫的声音。
“总比被妖怪骗好”刘律师的声音听起来倒是很清醒。
“有区别吗?”丘枫口齿不清地问
“大精惊小怪啊!”刘律师调侃着。我想起大年的三十晚上,丘枫也是这么说,刘凯还用手势在胸前比划了一个很污的动作,几个人笑了半天。语音里传来丘枫的呕吐声,丘枫的酒量并不差,几次和他拼酒,都是我先倒下,如果他都能喝吐,说明他一定喝了很多的酒。
“掘地三尺我都得把你这个妖精揪出来。”丘枫的语音刚落,我的手机后面便是无数条语音通话,我数了数差不多有29条。
“我要去打团战,把那些狗屁郊区白银统统灭了。”丘枫的话已经醉态十足。后面传来的是刘律师的声音:
“你现在去打团战,别人灭不灭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第一个被灭的一定是你!”
“我要向郊区白银宣战!”丘枫在语音里呐喊着肆意宣泄着他对我的不满。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一向自律的丘枫这么失控,也许是我的欺骗触及了他高高在上的权威和底限,以至于被他憎恨到了极点。人人都说酒后吐真言,看来我在他的心里真的是一个永远也洗不白的黑山老妖。
“白银了不起啊?”
“合同没到期,擅自离岗,我要追究你违约责任。”
“你已经离岗15天了,按合同你的工资被扣光了。”
“我没有想利用你,我只是觉得既然你有经验,想让你不妨一试。”
“为什么你要放弃自己的机会给宁檬?你这个傻妖精!”
“余雪,我想吃饺子了。”
“余雪,家里的花都死了。”
“余雪,雷神都饿瘦了。”
“你不是一直都在找天使吗?我就是。”
“quandjerentretardpersonnenefaitbattremoncoeur。”丘枫嘟囔的是句法语,也是《我的名字是伊莲》中的歌词,中文意思是,当我晚归的时候没有人能够让我有心跳的感觉。
丘枫的最后一条语音是在次日的十点,对于一个自律的人而言懒觉是不存在的。看来前一晚他的确喝了很多酒,语音中他的嗓子有些沙哑:“对不起,昨晚我喝多了,你把它当成醉话吧……”
智商不在线的男人真可怕,还真是多此一举。最后一句分明是他替自己酒后失言,不负责任的开脱。酒真是个好东西,可以成为一切不负责任的借口,如果我可以喝醉,我也想一醉方休!听完最后一句话,我恼羞成怒地又将丘枫拉了黑名单。
第二多的是陆璐的语音。“亲爱的,你怎么能不接我电话呢?”、“亲爱的你就回我一个吧。”、“亲爱的你到底在哪啊?急死我了。”“亲爱的我已经把那个流氓律师拉进黑名单了,我已经替你出气了。”“亲爱的世界上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有什么困难咱们一起面对。”“亲爱的,你已经失踪第十二天了,我和那个流氓律师说了,一天找不到你,我一天不会把他拉出黑名单。”
第三个多的语音是刘凯。他在语音中哭诉着:
“姑奶奶,你快点回来吧,再不回来,我和陆璐就要吹灯拔蜡了啊!”
“你是她的闺蜜你总不能毁人姻缘吧?”
“姑奶奶,你快点开机啊,全世界都在找你。”
“姑奶奶,你这是铁了心要从全世界路过啊!”
最后一条短信是快递信息,告诉我北京发来的快件放在白桦林的自提柜中,自提码552319.这应该是上个月我和北京
一个网络文学平台签定的网络小说合同,当时我留下的地址是芜园,因为这个平台是一家有实力的上市公司,所以合同流程比较慢,所以一个月后才发回。清理了信息给老妈报了平安,我再次关上了手机。
输完四瓶水,为取合同,我开着那辆摇摇恍恍的面包车再次重返芜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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