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平安夜似乎特别的冷,原本答应了白杨平安夜一起去看场电影,刚走出公寓,科里来了个急诊,白杨便被值班主任狂风暴雨般的电话催了回去。
白杨在电话里苦着脸哀求着值班主任:“吴主任,科里那么多医生,还有急诊值班医生,您干嘛非找我啊,好不容易过个平安夜也不让人消停。”
“白杨,全科就你没对象,没成家,平安夜我不找你找谁去?再说这个病人是急性胃穿孔,你可是急诊第一刀,你不来谁来?快点啊,病人可等不了。”吴主任命令式的电话让白杨咬牙切齿地咒骂了半天,才从匆匆拐进了医院。
而落了单的我,百无聊赖,看看表才七点多,这个时候开车到青龙山看烟花时间刚刚好。我鬼始神差般地开着那辆破旧的面包车,恍恍悠悠地开上了青龙山。年年花相似,岁岁人不同。以前乌云落蔽日我与人执手看烟花;后来清风徐来我与人相扶看烟花;如今风吹雪落我却独倚青山泪眼看烟花。
我站在寒风凛冽的山颠,远远地看着升起的烟花照亮了青龙山。这个城市,夜晚的风很大,也很凉。刚才还花团锦簇的夜空只一刹便被风吹得烟消云散。有人说分手不过是一场盛大闭幕式上面的烟花表演,而我说分手其实是所有烟花散去之后无尽的空洞和冷漠。曾经有些人是心事,后来成为故事,现在统统成了往事。人总会在最累的时候想起家,最孤独的时候想起他。每一个说陪我看烟花璀璨的人最后都成了烟花易冷,每一个信誓旦旦的谎言,最后都成了啼笑皆非的谎言。回忆,有时真的能让一个人变成神经病,前一秒,还是嘴角微扬,下一秒,却了眼眶。
“一个负债百万的人,要么从这里跳下去,一了百了;要么从这里爬起来,从头再来。你是想知难而退还是想迎难而上?”
我眼睛一闭,头皮一麻,站在我背后说风凉话的竟然是丘枫。还真是冤家路窄,青龙山十几层的盘山公路,我特地选了山顶较高的一层,就是不想遇到故人,谁知这么僻静的地方他都找得上来,该不会是把整山都转了个遍吧。
“你想让我跳下去还是想让我爬起来?”我把皮球又踢了回去。
“为什么阑尾炎刚开刀你就到处乱跑?”丘枫站在我的身边,并不回答我的问题,寂静的山间回响着若隐若现的铃铛声,我奇怪地看了一眼,并不是雷神铃铛的声音,他看着我的眼神有些似曾相识。我还记得上次见到丘枫是自己浑身是血地倒在他的眼前,他的眼中闪过的也是这样急切的目光。
“同情和怜悯并不能治病,但我还是要谢谢你。”今晚的我们似乎都在答非所问。我还记得白杨告诉过我,当时时如果不是到达了输血的极限他还要再输血给我,无论如何这400CC的血我必需铭记。
“你就是这么报答自己的救命恩人?畏罪潜逃,不辞而别?”丘枫对我的不告而别耿耿于怀。
他不提便罢一提我倒是一肚子委屈,想起和白杨的初次见面竟然被当成小偷我便再也无法淡定。“所以你就把我当成小偷,满世界地发布通缉告示,非要把我赶尽杀绝?非要让我声名狼藉是吗?你就这么恨我这个黑名单上的女人?”我忍无可忍地大声讨伐着那个通缉自己的人。
“你又何偿不恨我这个傻子?”丘枫冲我咆哮着,那声音回荡在寂静的青龙山间,和烟花的炸裂声渐渐混成了一体。
“被别人反复践踏一颗真心的不应该是我吗?你当众把我赶出天地的时候,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你在芜园因为艾达无情地对我下逐客令的时候,你考虑过我感受吗?你质问我是骗子的时候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我一无所有的来,又孑然一身地去,我到底偷了你什么?”压抑多日的委屈似乎如山洪一般,倾斜而下,眼泪一发不可收拾。
“你骗走了我这个傻子一颗千金难买,万金不换的真心。”夜空中接连升起几束金蛇狂舞的烟花,在我的头顶相继炸裂,和丘枫的话一起回响在青龙山的上空……由于站在山顶,似乎和烟花份外接近,烟花炸裂的声音震得我头窄然地疼了起来。还未等烟花闪过,丘枫的唇便如漫天飘落的烟花,铺天盖地般地吻了上来。我有些头脑发晕,丘枫的吻炽热如火,浓郁如酒,让我有些微熏,甚至有些站立不稳。我的脑袋一片混乱,原本清晰的意识似乎在丘枫温热的鼻息中瞬间土崩瓦解。夜空中相继炸裂的烟花终于让我恢复了一点点理智,我努力挣扎着推开丘枫,毫不犹豫地抬起手对着丘枫的脸颊便是一巴掌。鬼知道拒绝这样一个天上有,地下无的男神得需要多大的毅力和勇气……
“是,我也骗了你,在我们第一次喝酒醒来的那天早上,我就恢复了视力。我为了夺回主动权,便有意向所有人隐瞒了真相,我以为躲在幕后,才能更好的看清真相,才能更好的牵制舅舅清理门户,所以才没有告诉你,我原计划在宣布你成为独立董事的晚上回来告诉你的,结果……如果你觉得我利用了你,我向你道歉。你也骗了我,我们扯平了好不好?”丘枫被我打得有些心急如焚,抓着我的双肩,象个孩子似的用一种焦虑的眼神望着我。
我咬了咬嘴唇,根本不敢注视丘枫如星辰大海般的眼眸,那眼神里有如天使的魔力,我怕多看一眼便会再也无力自拔。我无力地摇了摇头。“对不起,我……”
“我不相信你不记得我们在芜园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我不相信你从没听懂过我的话,我更不相信你看不到我对你的心意。”
“别说了……”我打断了丘枫的话,往事的点点滴滴象荫水的纸张,在心里迅速蔓延,不论是和丘枫配合直播,还是联手对抗肖德志,抑或是一起协助宁檬辱母案的胜诉,都历历在目……不忍回忆。
“你知道那天当你一身是血的倒在我的面前,我有多害怕,我害怕你再也醒不了,我害怕再也没机会向你说明我的心意,我害怕从此我的生活里再也没有你……”丘枫咄咄逼人地走向我,我却后退得不知所措。
“别说了……”我害怕自己再听下去,那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心理防线便会再次土崩瓦解。
“你是不敢听?还是不想听?”丘枫火热的眼神让我遁地无门,无路可逃,我甚至不敢多看丘枫一眼。
“我生气是因为我气你不相信我,我气你不该对我隐瞒你的情况,我气你把我拉进黑名单,我更气你会消失的那么彻底。你潇洒的一走了之,说明了我在你心中毫无份量。我对你下逐客令是为了保护你……”
只要一遇见天使我就会发现自己智商总是掉线。我听得有些不清不楚。
“我之所以躲在幕后是因为我舅舅还有更大的阴谋,是因为我舅舅的背后另有其人,你的出现正好给我了上演大戏的机会,我是想把真正的幕后黑手一网打尽。你知道吗?他们连我的父母都敢下手,更何况是你……那天看到他们当众让你难堪我就知道我还是低估他们的阴险,高估了他们的善良。如果你还留在我身边只会让他们变本加厉地迫害你,所以只有你离开,彻底与我决裂,成为一个对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人,才能保证你的安全。可是你在医院的突然失踪,让我乱了阵脚。我在你包里找身份证帮你办理入院手续时,发现了你开刀的病历和你的钱包,一个身无分文的你,带着一身的伤,我不知道你还会去哪里?我……我又不敢大张其鼓地找你,怕他们先找到你,所以我为了掩人耳目只好以通缉小偷的名义寻找你的下落,混淆他们的视听。我象疯了一样的找你,我去找过你的朋友、找过你的家、找过你的母亲,找过你所有能去的地方,却丝毫没有你的消息。我不给你发工资是希望能把你逼回来找我讨要工资,至少让我知道你还安全……至少让我看到你的病痊愈……”
看着这个一向毒舌的天使语无伦次地向我解释了半天,我感觉再坚强的女人也无法抗拒一个男人最真诚的表白,我感觉自己的心似乎在一点点融化……
“那又怎么样?”我咬了咬牙,无情也无欲地反问着丘枫。很多时候,心里明明不是那样想的,却控制不了自己而说出相反的话。究竟是我们太执着于所谓的自尊,还是我们都已经习惯了口是心非。
“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我刚习惯有你,而你却离我而去。并不是非你不可,只是从此,我眼里的每一个人都像你。”丘枫失落地看着我。
我感觉自己的后槽牙似乎都要被咬断,我狠着心一字一句地对丘枫说道:“如果遇见天使,需要花光我所有的运气,麻烦你,离我远点,我要留着运气赚钱,谢谢。”
丘枫恼怒地看着我:“能拿钱解决的都不是问题,有我在你根本不必担心你的问题。”
丘枫的一番好意让我再一次看到了天使的居高临下,我所有的情绪终于压抑不住地爆发了出来:“是,钱对你来说不是问题,但对现在的我而言就是问题。”我指着身后一前一后停在路边的两辆车:“你好好看看,我开的是破面包,你开的是阿斯顿马丁;我住的是都市村庄,你住的是别墅;我上的是黑名单是人人唾弃的老赖,你上的是名人榜是人人仰慕的天使;你的背后是2000个亿,而我的背后是万丈深渊,这就是我们的问题,也是我们之间的差距……你让狼狈不堪的我如何接受光茫万丈的你?”拒绝丘枫的炽热我用尽了全身的理智。
“我不在乎!”丘枫的声音有些沙哑。
“可我在乎!”我的声音有些失控。
“在你的眼中我就那么肤浅?”丘枫痛心嫉首地看着我。
“肤浅的是世俗的眼光,我不想让别人说我和你是一段扶贫式的感情,我不想有一天我和你一起出现的时候,别人在背后指你说,天使的背后是个黑名单上的女人,我不想成为你的软脚肋,更不想托你的后腿。你懂吗?”我有些歇斯底里,用最后的理智维护着仅存的一点坚强,那一刻我只想快些钻回车里逃下山去。山顶的路边都是未经过修葺的石子土路,坑坑洼洼,转身的时候高跟鞋不争气地一脚踩进了洼地,鞋跟被石子一硌,一个趔趄不稳身体一倾便向山下裁了下去。
丘枫一个闪身冲上前抓住了我,由于我的鞋跟别在石头缝中间站立不稳,强大的惯性下却连累着丘枫一起向下倒去,在我倒地前的一刹那,丘枫抱着我一个转身将自己垫在了我的身下,接着便是丘枫重重倒地的声音,然后是我重重倒在了丘枫的身上……
“你的身后从来都不是万丈深渊,永远都有我给你托底。”
总有一场雨,让你猝不及防;总有一阵风,让你不辩方向;总有一个人,让你不知所措……那一刻我终于倒在了丘枫的深情款款中无法自拔。
愿孤单的人永远不必逞强,愿逞强的人永远有个肩膀。愿有肩膀可以接住你的欢喜哀伤,愿有情人永远可以执手相望。一个美好的夙愿要经历多少的曲折才能到达彼岸,一对相恋的情侣要经历多少波折才能执手白头,我不知道命运给我和丘枫安排了一段怎样的故事,但是我愿意在这烟花盛开的短暂片刻能和他温柔以待。
好半天丘枫才抱着我从地上爬起来,靠在车边我们谁也没有说话。
丘枫抓起我的胳膊,把那条金铃铛再次给我带上。我发现他的右手居然也戴着一条略大的铃铛手链。“当时我让珠宝公司定制了三条。”遥听金铃语,风雪话今朝。今时今日我方懂得这铃铛的含义,只可惜‘烟火见月伤心色,风雪闻铃肠断声’。这金铃终是与我无缘。
我默默无闻地摘下金铃递给丘枫,“我送出去的东西从来都不会收回。如果你不要就扔到山下吧!”短暂的和谐气氛被我小小的举动打破,我拿着铃铛的手擎在半空中,僵持在半空中不知该如何收回,丘枫看着我声音有些嘶哑:“接受我就让你那么为难吗?”
“我们,我们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天知道让我为难的不是接受他,而拒绝他。
“那你和他就不是两个世界的人吗?”丘枫突然重重地砸了一下身后的车身,“他根本不懂你的执著。我真希望自己变成一个渣男,变成一个狼心狗肺的人,这样至少不会被你伤害。”
在感情的世界里,有时两个人同时拽住一根皮筋,互不相让,势均力敌,这场博弈很痛,也很累。僵局难破,场面尴尬,谁都不肯放手,谁都不想第一个离场。可是这样的局面,不可能永久存在,总有一天支撑不下去,也总有一天会力气耗尽,甚至总有一天耐心不够,到时候想完美收场都很难。
有时候一方的绝情,是最好的结局。把辜负留给自己,把成全留给对方,懂也好,不懂也罢,成全是我所能给予丘枫的最后温暖。
“你还是忘不了他是吗?”丘枫声音嘶哑完全没有了开始对我怒吼的霸道,甚至变得十分落寞。
“那你又能忘得了她吗?”我故意挑衅地看着丘枫。
“艾达,艾达她是个可怜的人,她不是我们之间的问题。”丘枫有些促急。
“对你而而言也许不是,但对我而言,我凭什么去充当你们之间的第三者,谁又能知道我是不是在陪你们演戏?”狠心对待一个想爱又不能爱的人是对一个人毅力的最大考验,而我根本没有自信还能再坚持到下一秒。
“你还是不相信我是吗?”丘枫有些懊恼。
“我从来就没相信过你。”我的绝情终于击退了丘枫的固执,他红着眼眶自嘲地笑了笑:
“以前是我自做多情了,以后不会再作茧自缚了。今晚,就当闹了个笑话吧。”
那晚我和丘枫没有告别,没有再见,有的只是丘枫的失望和我的绝情。那晚我一个人在平安夜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徘徊了很久,没有人比我更懂得身处茫茫人海里那种无所依靠的孤独是什么感觉,大概就是,看喜剧也会哭,看笑话也会落泪。
那晚我也终于明白爱情除了需要一些缘分,一些心有灵犀更要有一份勇气,只是那一时身泥泞的自己在泥潭的挣扎中丢失了勇气而多了份怨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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