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自己的头徒然地炸裂开来，这个世界上最难堪的事莫过于让心里的那个人看到自己一身泥泞的样子。而我总是在最猝不及防的时候被丘枫窥破所有的秘密，将最落魄的自己一次又一次真实且毫无一点修饰地呈现在他的面前，老天这是和我有什么仇什么怨？
我头疼欲裂地蹲在地摊前，低着头迅速收拾着商品：“不卖，我收摊了。”
“这世上哪有商人不卖货的道理？”丘枫按下我铺在地上准备卷起的摊布。
“这世上哪有顾客强买货的道理？”我仓促地卷起布，甚至连商品都没有收起，囫囵一卷便准备收摊走人，逃离那个让我心烦意乱的露窃现场。
“你这算是知难而退还是迎难而上？”丘枫瞪着一双清亮的目光看着我，一把拽住了我卷起的铺盖卷。
“如果你是天使我会知难而退，如果你是顾客我会迎难而上。”
我使劲拽了拽手中的铺盖卷，被丘枫牢牢地抓住丝毫没有撼动。
“我……就让你那么为难吗？”我的话让丘枫有些失落，神彩奕奕的眼神有些暗淡，却完全没有松手的意思。
“天使是大神，在大神面前我这个小妖原形毕露；顾客是凡人，在顾客面前我游刃有余。”说完我又拽了一下被丘枫抓紧的铺盖卷。
“我宁愿是你眼中的顾客也不愿当你口中的大神。”丘枫微蹙着眉，狠狠地拽了一下我抱紧的铺盖卷，这一拽差点将我带了个趔趄，我有些站立不稳。
“神妖殊途，这种市井之地只适合我这种小妖，不适合天使这种大神。”我调整了姿势准备趁丘枫不备将铺盖卷抢回。
“神妖殊途？”我不经意的一句话竟然勾起了丘枫的一腔怒火。“你到芜园的时候怎么不说神妖殊途？你到天地的时候怎么不说神妖殊途？现在原形毕露了你说神妖殊途？到底是神妖殊途还是你居心叵测？”丘枫睚眦必报地和我清算着以前的旧帐。
“你……就当我是居心叵测好了。”也许让女人念念不忘的是感情，让男人念念不忘的是感觉。感情随时间沉淀，感觉随时间消失。也许丘枫对我的感觉无非是在那段一成不变的黑暗生活里，我就像突然冒出的一簇烟火，虽然短暂但却让人过目不忘。时间久了再不一样的那抹人间烟火也会由绚烂变得暗淡。
“一个居心叵测的人竟然失败到让一个戏精在朋友圈到处暴料？”丘枫的步步紧逼让我有些慌乱，和刚才对付岳玥的理直气壮不同，此时我有的仅仅是垂头丧气。我终于明白丘枫为何会出现在我的地摊前面，那一定是因为岳玥在朋友圈里发了我摆地摊的视频，虽然被小季黑了但朋友圈传播这种女霸总落魄街头的八卦消息总是火箭速度。
“你……你放手，我要回家了。”我有些心神不宁怕再和丘枫纠缠下去，自己便会毫无抵抗地向现实妥协。一个落魄的女人第一次拒绝一个男神或许可以保持头脑理智，第二次拒绝便是词穷理屈，第三次拒绝便是难以理喻。一再地用绝情的方法去拒绝人人仰慕的国民男友实在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残忍到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眼盲心瞎。
“你宁愿在这摆地摊受人羞辱都不肯接受我是吗？”一段明知不匹配的感情，绝情也许是对彼此最好的成全。
“是……”我咬了咬牙，极其艰难地吐出了一个字。丘枫终于被我的绝情击垮，那卷一直僵持不下的铺盖卷在他的突然放手中，一下失了重心，我一使劲便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却结结实实地靠在了身后的一个人身上。
“我来接你回家。”听到白杨的声音我一个头两个大，今晚这是要唱出大戏的节奏吗？刚走了一个戏精又来了两个天使……
白杨扶住站立不稳的我，顺手接过我手中的铺盖卷，递给我一杯热柠檬汁，冲我展开一个倾城之笑。自打手术痊愈后，白杨便时时叮嘱我不许吃凉的食物和饮料，即使是夏天也不行，说我肠胃做过手术不能受刺激，所以不论在家还是外出，白杨总是会给我点热饮。
我抱着那杯宁檬汁感觉有些烫手……
“看来你只是对我知难而退，对别人却是迎难而上是吗？”白杨的出现让丘枫对我的误会加重，我并不想解释，沉默是一个人最大的委屈。
“白医生？”丘枫把对我的恼羞成怒瞬间转移到了白杨身上。“什么时候医生也开始窝藏罪犯了？”
“用通缉寻人这种方式撩妹，果然是你们这种富二代的手段。还真是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白杨对丘枫并不感冒，言语间夹枪带棒。
“不，确切的说是富三代，优良的基因才才会有优秀的我！”丘枫和白杨针锋相对，而且态度十分傲骄。
“甭管是富二代还是富三代，我这个骨灰级粉丝谁都不能取代。”白杨象堵墙一样横在了我和丘枫之间，一把将我拽到了身后。
“灯下黑？”丘枫的智商永远都是在线状态，秒懂了白杨和我的关系，看着白杨有些自嘲。
“悬赏通缉这种撩妹手段并不高明，但我仍然要感谢你，若不是它我也不可能和一个黑名单上女人不打不相识。”白杨颇有些自得。
“哼，黑山老妖终于用真面目示人了？”丘枫并不看白杨而是死盯着身后的我，咬牙切齿地问道。
“甭管是黑山老妖还是黑名单上的女人，白的黑不了，黑的白不了。”白杨似乎还在为偷盗的事替我辩解着。
“这个社会从来就没有非黑即白，非白即黑。”丘枫站在对面，虽然是和白杨在唇枪舌剑，却始终满眼冒火地看着我。
“在我这个白衣天使眼里永远是黑白分明。”白杨扭头看了我一眼递给我一把车钥匙，“到车里等我，我的车停在学校门口。”我抱着一卷铺盖卷欲走还留，我实在是怕两个剑拔弩张的人再起冲突。空谷幽兰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我伸手拉住了白杨的手，“走吧，我想回家喝你熬的粥了。”
在我和白杨牵手的一刹那，丘枫的表情骤然凝固。我和白杨牢牢牵在一起的手象是辆撕心裂肺啸叫着的灭火车，迅速扑灭了埋在丘枫心里的一切火苗，他站在对面象是被灭火车从头浇到脚的树桩一动不动地盯着从我手腕上垂下的金铃，我伸出一只手有些作贼心虚地往下拉了拉自己的袖子。
“那个……”白杨显然已经想不起丘枫的名字，“富三代童鞋，今儿就不赔你华山论剑了，改日咱们单独切磋。”白杨拉着我转身上了车，留下沉默不语的丘枫孤独地站在原地目送着我们的背影。
当一个人突然沉默，要么是伤心欲绝，要么是失望透顶，也许从我和白杨牵手的那一刻起，我和丘枫才是真正产生了距离。
那晚白杨把我送到了公寓楼下，下车的时候白杨意味深长地告诉我：“我希望下次牵手，你不是情非得已……而是情难自已。”
白杨的话让我有些羞愧又有些哽咽，面对自己一败涂地的人生，我似乎完全丧失了追求幸福的勇气，面对人生的又一次选择我止步不前，即斩不断前尘，又看不清来路，更分不清方向。我象是个在黑暗中迷路的行人，毫无求生欲地茫然前行。也许不论是资本天使还是白衣天使，在我的故事里，天使总是和我擦肩而过。
那晚我的直播主题是“情为何物”，我在直播中给粉丝们出了一道选择题，我问大家：如果有个人追求你，你会因为什么而答应对方？
A多金
B有颜
C有颜又多金
D对你特别好
我以为大多数人都会选ABC，但事实是，选D的人是前面三个选项的总和。我特地翻了白衣天使的牌子问他，他的回答是：
“如果自己喜欢的追我，不论ABCDEFG随便找一条都立马献身，如果是自己不喜欢的人追我，数遍天下的字母也绝不失身。”白衣天使的回答被粉丝们起哄认为是来砸场子的回复，群起而攻之便把他的回复淹没在了评论的狂潮里。
我看到流风回雪也进到了直播间，便翻了流风回雪的牌子请他回答问题。
流风回雪的回复比白衣天使有过之无不及：“如果有人追我，刚好我也喜欢，她丑我瞎，她穷我多金，她薄情我厚意，我会把所有她拒绝我的理由变成ABCD答应我的理由。”流风回雪的回复得到了粉丝的热捧，在直接间被评为选择帝，评论杀，也得到了白衣天使酸溜溜的嘲讽：“说的比唱的都好听，光说不练假把式。”
流风回雪那晚却出奇不易地回复了白衣天使：“莎士比亚有句名言，声音越大内里越空虚！”说完便不再理会白杨。
白杨带头起哄好奇地问我会选择什么，我告诉大家：“我的选择不在答案之内。”在大家的一致要求下，我公布了自己的答案：E爱情。但是这个答案是有括号的，因为选择了爱情未必一定要答应对方，有时选择了爱情也可能会是放弃。
很多粉丝更加的茫然，在屏幕上打出弹幕既然有了爱情为什么还要放弃？屏幕上一片求解。
我告诉大家：“很多人的婚姻或恋情是没有爱情的，谁对她（他）好，她（他）就跟谁走。拼命对一个人好，或许可以赢得TA的心。但喜不喜欢，想不想要，够不够爱，才是长久维持一段关系最重要的部分。找一个对你好的人，真的不难。只要真心喜欢你，自然就会对你好。难的是，找到一个你爱他，他也爱你的人，爱情之所以珍贵，就在于它不是有人对你好，或者你对对方好，就会发生。爱情的可贵在于两厢情愿，两情相依。
白衣天使第一个跳出来评论：“有些人可能比较外向，他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他爱得坦坦荡荡轰轰烈烈。”
流风回雪紧跟着艾特（@）并评论了白衣天使，“也有些人比较内敛含蓄，他的爱深藏于心，默默守护，那种爱是不打扰的温柔。”
白衣天使始终十分活跃，又在屏幕上打出：“宁可爱得光明正大，也好过偷偷摸摸。”
流风回雪秒回道：“把我爱你挂在嘴边，那叫做作。爱不需要刻意表现。”
白衣天使也开始秒回：“闷不做声叫驴不响，那叫没勇气。爱需要表达对方才知道。”
两人你来我往我互不相让，看得人眼花撩乱。被粉丝点评为年度杠精，我只好在直播间连续发了几个大红包冲断了他们的唇枪舌战。最后我用自己的一篇《问情》总结了今天的话题。
“情到底是什么？古今中外各不相同。
西方哲学家柏拉图问他的老师，老师叫他先到麦田里，摘一棵最大最金黄的的麦穗，期间只能摘一次，并且只可以向前走，不能回头。结果，他两手空空的走出麦田。老师问他为什么摘不到，他说：“因为只能摘一次，又不能走回头路，其间即使见到一棵又大又金黄的，因为不知前面是否有更好的，所以没有摘；走到前面时，又发觉总不及之前见到的好，原来麦田里最大最金黄的麦穗，早就错过了。于是，我便什么也摘不到。”老师说：“这就是爱情。”
宋人元好问曾经路遇一人，射杀一雄雁，雌雁悲痛难当，坠地身亡。雁本双飞，雄雁既死，雌雁又怎能只影？脱网之雁并不飞走，而是在上空盘旋一阵，然后投地而死......由此引发了元好问的经典绝句：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
相比之下我更欣赏中国人的精癖，生死相许，短短四个字便概括了一切。
问世间情为何物？我想那是爱到不能爱，爱到终须散，爱到红尘一笑共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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