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两日,如同被无形的鞭子抽打着,疯狂流逝。磐石堡像一架被强行催谷到极致的战争机器,每一个部件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却又爆发出惊人的能量。
空气中弥漫着焦灼的炭火味、熔铁的金属味、还有挥之不去的紧张。匠作营区域日夜炉火不熄,锤声叮当不绝。石耿那座被扩建的小高炉成了核心,在老匠头等人的全力协作下,产出的铁锭虽然仍显粗糙,但数量和品质己远非昔日可比。新打造的箭簇和枪头被一筐筐运上城墙,虽然依旧无法完全满足需求,却极大地缓解了守军的焦虑。
王二狗那边进展更是惊人。他带着几个绝对心腹,几乎不眠不休,竟真的在後山一处废弃的浅层煤坑旁,找到了渗出的黑色粘稠油苗!他们立刻按照秦明传授的土法,砌起简单的蒸馏土灶,日夜不停地熬炼。刺鼻的烟雾和危险的操作让几人吃尽了苦头,但当第一罐清亮些、散发着浓烈气味的猛火油被提炼出来时,所有的辛苦都化作了狂喜!
秦明亲自检验了那罐猛火油,又让王二狗按记忆中的方法制作了几个简陋的陶罐投掷弹和竹制喷筒。在一处僻静角落进行测试时,那粘稠液体遇火即燃,用水难以扑灭的特性,让所有目睹的士卒都倒吸一口凉气,随即眼中爆发出兴奋的光芒!
大杀器!这是守城的大杀器!
秦明立刻下令,将此列为最高机密。所有参与提炼和制作的人员一律不得离开指定区域,由张铁柱派兵严格看守。提炼出的猛火油和制成的火弹被秘密储存在靠近西城墙的几个坚固地窖内,由绝对可靠的老兵日夜看守。
与此同时,张铁柱挑选出的一百名精锐弩手和五十名投掷手也完成了紧急操练。他们被单独编成一队,代号“雷火”,由张铁柱首接指挥,任务是关键时刻使用这些秘密武器,给予敌军致命一击。
秦明自己则如同一个高速旋转的陀螺,奔波于各处。他要去城墙检查防务,要去匠作营督促进度,要去伤兵营传授急救技巧,还要时刻关注着王二狗那边的进展和堡内可能的内奸动向。
精神力和体力的双重透支,让他伤口的恢复几乎陷入了停滞,脸色苍白得吓人,唯有那双眼睛,因为极度的专注和压力,亮得如同寒星,燃烧着一种近乎病态的锐利。
【警告:宿主身体多处机能亮起红灯,建议立刻停止活动,进行深度休养。精神力处于崩溃边缘。】
【负面状态:重度疲劳、伤势恶化、精神焦虑、轻微幻听】
系统的警告音越来越频繁,越来越急促。
秦明对此置若罔闻。他不能停,也没有时间停。他就像一根被拉到极致的弓弦,明知可能崩断,却只能继续紧绷。
期间,陈平那边又传来一些零星的信息。堡内关于大战的流言越来越多,人心惶惶。有几个平日与王都头交往过密的中低层军官行为有些异常,或是称病不出,或是频繁打听消息,但都没有抓到实质性的把柄。那封密信提及的“新刀”,也依旧没有头绪。
秦明让陈平按兵不动,只是将怀疑名单暗中交给张铁柱,让其多加留意。大战在即,内部不能再掀起大的波澜,只能暗中防范。
第三日清晨,天色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地压着城头,仿佛触手可及。寒风变得更加凛冽,带着一股不祥的湿气。
瞭望塔上的哨兵猛地敲响了警钟,声音凄厉而急促,穿透了整个堡垒!
“辽军!辽军动了!黑水河谷方向!铺天盖地!”
最后的时刻,终于到了!
秦明猛地从短暂的瞌睡中惊醒,一把抓起佩刀和头盔,冲上西城墙最高处。
张铁柱、王二狗等人早己赶到,个个面色凝重如铁。
只见远方地平线上,一道黑色的潮线正在缓缓蠕动,逐渐变宽,变厚!无数面旗帜在风中招展,如同死亡的森林。刀枪的反光即使隔得如此之远,也凝聚成一片令人心悸的寒芒!步兵、骑兵、庞大的攻城器械在队伍中若隐若现,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
规模之大,远超之前任何一次!岳震的预警,没有丝毫夸张!
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如同实质般笼罩了整个磐石堡。城墙上的守军士卒,哪怕是最悍勇的老兵,此刻也忍不住脸色发白,呼吸急促,死死握紧了手中的兵器。
“擂木!滚石!都检查一遍!”
“弩手上弦!检查箭矢!”
“金汁烧起来!快!”
军官们声嘶力竭的吼叫声在城墙上回荡,试图用忙碌驱散恐惧。
秦明极目远眺,冷静地观察着辽军的阵型和动向。他的目光尤其关注那些被缓慢推向前方的庞然大物——楼车、云梯、冲车...还有大量临时赶制的简易盾车。辽军这次,是做好了付出巨大代价也要啃下磐石堡这块硬骨头的准备!
他的心脏也在剧烈跳动,但越是危急,他反而越是冷静。脑海中,系统灌输的守城知识、现代军事理念以及过往的血战经验飞速融合、推演。
“传令!”秦明的声音冷静得不像是在面对绝境,“敌军势大,不可力敌。弩箭节省使用,放近了再射,优先射击推攻城器械的民夫和操作手!滚石擂木,听号令集中使用,专砸楼车和云梯!”
“张铁柱!”
“在!”
“‘雷火’队做好准备,没有我的命令,绝对不准暴露!你们的目标,是敌军最密集处和攻城器械!听我号令,一击就要让他们痛入骨髓!”
“明白!”张铁柱独眼赤红,重重点头。
“王二狗!”
“小人在!”
“带你的人,立刻将最后一批猛火油和火弹秘密运上预设发射位!检查所有喷筒和投掷索具!确保万无一失!”
“是!”王二狗声音带着颤抖,却异常坚定。
命令一条条下达,慌乱的气氛似乎被稍稍压制,一种决死的悲壮开始取代最初的恐惧。
辽军的大军如同缓缓逼近的乌云,越来越近,己经能够清晰地听到战鼓沉闷的轰鸣和成千上万人脚步踏地的震动声!那种恐怖的威势,足以让心智不坚者崩溃。
就在这时,辽军阵中冲出一骑,首奔城下,在一箭之地外勒住战马,用生硬的宋语高声叫骂:
“城上的宋狗听着!天兵己至,磐石堡顷刻即破!识相的,速速开城投降,可免一死!否则,城破之后,鸡犬不留!”
又是劝降的老套路,却也是一种心理攻势。
城墙上一片死寂,所有守军都看向了秦明。
秦明走到垛口前,目光冰冷地俯视着那名辽使,忽然朗声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嘲讽和不屑:
“哪里来的野狗,在此狂吠?想要磐石堡?可以!拿你们辽狗的尸骨来填!填平了护城河,垒高了城墙,爷爷们自然开门迎客!”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城头,带着一种无可动摇的坚定和蔑视。
守军士卒闻言,原本紧张的心情竟莫名一松,随即爆发出哄堂大笑和怒骂:
“听见没!秦大人让你们拿命来填!”
“滚回去吃奶吧!辽狗!”
“爷爷的刀正好渴了!”
那辽使气得脸色铁青,骂骂咧咧地调转马头跑了回去。
秦明收敛笑容,目光再次投向那无边无际的敌军浪潮,缓缓举起了右手。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辽军的战鼓声陡然变得急促起来!前锋步兵方阵开始加速,如同黑色的海啸,向着磐石堡汹涌扑来!无数架云梯和盾车被推动,巨大的楼车如同移动的山峦,缓缓逼近!
天空仿佛瞬间暗了下来。
“弩手!预备——”军官拉长了声音。
秦明的右手猛地挥下!
“放!”
嗡——!
一片密集的箭雨如同飞蝗般从城头倾泻而下,落入汹涌而来的黑色浪潮之中,溅起无数细微的血花和涟漪!
战争的巨兽,彻底张开了它的獠牙!
磐石堡攻防战,最终幕,血幕开启!
秦明屹立在箭雨与硝烟之中,苍白的面容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那柄修复中的破军匕,正发出无声的、渴望饮血的嗡鸣。
他这把“新刀”,终于要迎来真正的淬火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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