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王府的书房内，死一般的寂静。
烛火在青铜烛台上静静地燃烧，将两人的影子投射在身后的墙壁上，拉得长长的，微微晃动。
桌面上，那两份来自不同时空、却指向同一个凶手的证据，静静地躺在那里。
萧夜玄的身体僵首地靠在椅背上，他赤红的双目死死地盯着那份记录着他母亲死因的卷宗。
滔天的恨意与杀气，从他的身上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让整个书房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他紧紧地握着拳头，骨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轻响。
手背上青筋暴起，如同盘虬的树根。
那是压抑了十几年的痛苦与仇恨，在真相揭开的这一刻，彻底爆发了出来。
“王……婉……仪……”
他从牙缝中，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这个名字。
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和血腥的味道。
苏云溪静静地站在他的身旁，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地将自己微凉的手，覆在了他那只因愤怒而颤抖的拳头上。
她的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抚力量。
萧夜玄紧绷的身体，因为她的触碰而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松懈。
他缓缓地转过头，看向苏云溪。
他的眼神，像一头被困在绝境中的野兽，充满了痛苦、疯狂与无助。
“我要杀了她。”
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被砂纸打磨过。
“我要将她碎尸万段。”
苏云溪摇了摇头。
她的眼神平静而理智，像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
“现在还不行。”
她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萧夜玄的耳中。
“让她就这么死了，太便宜她了。”
萧夜玄眼中的疯狂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理智与冰冷。
他知道苏云溪说得对。
可随之而来的，是一个更加巨大的难题。
他松开了紧握的拳头，手掌上留下了几个深深的血色指印。
“王婉仪虽然被打入了冷宫，但她毕竟曾是国母。”
他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低沉，但其中蕴含的压抑却更加沉重。
“当年王家虽然因为她被废而受到打压，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其母家的势力，在朝中依然盘根错杂，不可小觑。”
他站起身，在书案后来回踱步。
“更何况，她在后宫经营数十年，谁也不知道她还暗中留下了多少余党。”
“宁贵妃与她相比，不过是萤火与皓月。”
他的脚步停下，目光凝重地看着苏云溪。
“想要扳倒她这个庞然大物，比我们想象的要难得多。”
“我们现在手中的证据，虽然能证明她们的死与王婉仪有关，但时隔多年，早己死无对证。”
“单凭这两张纸，不足以将她定罪。”
这番话，如同冰水，浇熄了刚刚燃起的复仇火焰，露出了残酷的现实。
他们锁定了敌人，却发现这个敌人强大到几乎无法撼动。
书房内再次陷入了沉默。
苏云溪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退缩之色。
她的目光清亮而坚定。
“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
她走到萧夜玄的面前，仰起头看着他。
“正因为困难，我们才更需要一个万无一失的计划。”
她的眼神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我听闻，废后王婉仪被打入冷宫之后，便疯了。”
萧夜玄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没错，宫里的人都说她疯疯癫癫，时常胡言乱语。”
苏云溪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一个疯子……”
她轻声说道。
“有时候，反而会说出最真实的秘密。”
萧夜玄的眉毛微微一挑，他似乎明白了苏云溪的想法。
苏云溪继续说道。
“一个清醒的人，会伪装，会说谎，会有所防备。”
“但一个疯子，她的精神是混乱的，她的防线是最脆弱的。”
她的声音变得果决起来。
“我决定，亲自去一趟冷宫。”
“不！”
萧夜玄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开口拒绝了。
他的脸上满是不同意，眼神中带着一丝紧张。
“冷宫那种地方，太过危险，你不能去。”
苏云溪却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我必须去。”
她的语气不容置疑。
“我懂医术，也了解人的心理。”
“我有办法，可以刺激她的神志，让她在无意识的状态下，亲口说出当年的真相。”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我不仅要让她说出真相，我还要从她口中，套出她是否还留有其他的证据，或者，还有没有我们不知道的同党。”
“这，是我们唯一能拿到最终铁证的机会。”
萧夜玄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知道自己无法改变她的决定。
他心中的担忧与理智在激烈地交战。
他知道，她的计划虽然大胆，却是目前唯一的突破口。
良久，他终于做出了让步。
“好。”
他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我同意你的计划。”
他的脸上，满是凝重与决绝。
“但是，我必须确保你的安全。”
他走上前，双手扶住苏云溪的肩膀，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你进冷宫，我会在外面接应。”
“我会亲自带上墨一和所有亲卫，将整个冷宫外围都布控起来。”
“我就在宫墙之外等你。”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承诺。
“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或者你没有在预定的时间出来。”
“我会不计任何后果，立刻带人冲进去。”
苏云溪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担忧和坚决，心中一暖。
她点了点头。
“好。”
“就这么定了。”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复仇的计划，在这一刻正式制定。
他们的目标，前所未有地清晰而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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