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前一瞬还是男女之间充满张力、几乎要擦枪走火的暧昧与逼迫,下一瞬,却被那薄薄一纸信笺带来的冰冷寒意彻底冻结。
阿史那·苍那双原本燃烧着慾望与征服火焰的眸子,此刻只剩下鹰隼般的锐利和几乎要将人剥皮拆骨的冰冷审视。他晃着那封信,那句轻飘飘的“赏脸”却重逾千斤,狠狠砸在柳云舒的心上。
柳云舒的脸色白得透明,仿佛全身的血液都被那封信抽干了。父皇的字迹,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缠绕住她的脖颈,让她窒息。回家?那个金碧辉煌却吃人的牢笼?她好不容易才挣脱出来,甚至不惜赌上性命在北滦这虎狼之地周旋,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现在,她那个视女儿为棋子的父皇,轻飘飘一句话,就想把她重新拽回深渊?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她的理智。她甚至能想象出回去后的下场——一杯毒酒,或是一条白绫,对外只需宣称和亲公主在北滦受尽折磨香消玉殒,还能顺便给大燕一个对北滦用兵的完美借口。
好算计,真是好算计!无论她成功与否,在父皇眼中,她始终是一枚可以随时牺牲的棋子!
而阿史那·苍的话,更是将她推向了另一个悬崖。父皇的信,在他眼中,无疑是一种居高临下的“邀请”甚至是“命令”,意图将他这位新晋的北滦可汗也纳入掌中,成为操控北滦的傀儡。
这对于刚刚扫清内部一切障碍、权柄在握、心高气傲的阿史那·苍来说,简首是莫大的侮辱和挑衅!
他的杀意,不仅仅是冲着她那远在京城的父皇,更是冲着她这个——在他眼中,可能与父皇里应外合的“奸细”。
柳云舒的指尖掐进掌心,刺痛感让她勉强维持着一丝清醒。她不能慌,绝对不能慌。一旦露出怯懦或认同的姿态,眼前这个男人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撕碎她。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哽咽和颤抖,强迫自己迎上阿史那·苍那双冰冷探究的眼眸。
“可汗此言何意?”她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微哑,却努力维持着镇定,“我父皇久居深宫,如何能‘请’动可汗?这不过是一封寻常家书,催促贪玩的女儿归家罢了。”
“家书?”阿史那·苍嗤笑一声,指尖一弹,那封信纸轻飘飘地落在两人之间的地毯上,“用八百里加急,由影卫密送的家书?柳云舒,你当本王是三岁稚童吗?”
他迈步上前,高大的身影再次将她笼罩,但这次带来的不是的压迫,而是权力的绝对碾压。他伸出手,冰冷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着自己。
“还是说,你之前所做的一切,示好、献策、甚至帮本王清除异己,都只是为了取得本王的信任,好让你的父皇……将来能更顺利地‘接手’北滦?嗯?”他的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你所谓的盟约,所谓的合作,其实早就把你和北滦,都标好了价码,准备一起卖给你的好父皇,是吗?”
他的猜测恶毒而精准,恰好戳中了柳云舒内心深处最不愿承认的恐惧之一——她确实想利用北滦的力量,但她从未想过将北滦卖给父皇!她是想为自己谋夺生机和力量!
“不是!”柳云舒猛地挥开他的手,因为激动,胸口剧烈起伏着,“阿史那·苍,你可以折辱我,但不能污蔑我的努力!我若真想将我父皇引来,何必助你稳固汗位?让北滦继续乱下去,岂不更方便大燕挥师北上?”
“哦?”阿史那·苍挑眉,眼神里的怀疑丝毫未减,“或许,你就是想要一个统一的、但却听话的北滦呢?比起对付一群鬣狗,驯服一头雄狮显然功劳更大,不是吗?我的……可敦?”
他最后那个称呼,叫得极轻,却充满了讽刺意味。
柳云舒气得浑身发抖,却也知道,在这种先入为主的猜忌面前,她的辩解苍白无力。父皇这封信来得太是时候了,正好在她与阿史那·苍矛盾激化、即将摊牌的瞬间,彻底将水搅浑,将她逼入绝境。
她看着地上那封信,只觉得无比刺眼。那不只是催命符,更是斩断她所有后路的利刃。
“好,就算如可汗所猜想,”柳云舒心一横,破罐子破摔般地冷笑起来,“那可汗打算如何?杀了我?然后像我父皇期待的那样,正好给了他一个出兵为你‘复仇’的完美借口?还是说,真的‘赏脸’去一趟大燕京城,看看我父皇究竟为你准备了怎样的‘傀儡’待遇?”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和亲残暴可汗,却爱上他儿子她的话同样带着刺,试图将压力反弹回去。
阿史那·苍盯着她,似乎在评估她话中的真假,以及她此刻的愤怒是表演还是真实。
帐内陷入死寂,只有牛油灯烛火噼啪作响的声音,以及两人之间无声交锋的紧张气流。
良久,阿史那·苍忽然笑了,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反而更添了几分森寒。
“杀你?现在未免太可惜了。”他缓缓道,目光像打量一件有趣的猎物,“你如此‘聪慧’,又能帮本王治国理政,又能替你父皇铺路搭桥,一举多得,杀了岂不浪费?”
柳云舒的心沉了下去。
“至于去大燕京城……”阿史那·苍踱开两步,负手而立,看向帐门的方向,仿佛能穿透毡帐,望向遥远的南方,“他既然盛情相邀,本王若是不去,岂不是失了礼数?”
柳云舒愕然抬头看他。他真要去?疯了不成?父皇绝对没安好心!
阿史那·苍转过头,捕捉到她脸上的错愕,嘴角的弧度越发冰冷:“怎么?害怕了?怕本王去了,拆穿你们父女俩的‘好戏’?”
“我没有!”柳云舒咬牙,“我只是认为这毫无必要,且危险重重!”
“有没有必要,危不危险,由本王决定。”阿史那·苍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不过,在决定是否‘赏脸’之前……”
他顿了顿,目光重新落回她身上,带着一种全新的、令人心悸的算计。
“本王需要先确保,带在身边的‘礼物’,足够‘安全’,并且完全属于本王。”
柳云舒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不再相信她,他要彻底掌控她,将她变成他的所有物,然后才会考虑是否将她作为“战利品”或是“筹码”,带往大燕,去面对她那深不可测的父皇!
之前的逼迫,还带着男女之间的慾望和征服;而此刻,却变成了纯粹的政治算计和人身控制!
“你想怎么样?”柳云舒的声音干涩,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后背却抵在了冰冷的帐壁上,无路可退。
阿史那·苍一步步逼近,再次将她困在他的阴影之下。他伸出手,不是碰她,而是拾起了地上那封惹祸的信,慢条斯理地将其撕成碎片,随手一扬。
纸屑如雪片般纷纷落下。
“协议作废。”他宣布,声音平静却斩钉截铁,“从今日起,没有合作,只有服从。”
“你是本王的可敦,是北滦的可敦。你的身体,你的智慧,你的忠诚,都只能属于本王一人。”
他的指尖,轻轻划过她苍白的脸颊,带来一阵战栗。
“至于你的父皇……”他凑近她的耳畔,气息冰冷,“如果他真的想要回他的‘乖女儿’,那就让他亲自来北滦要人吧。”
“看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从本王手里……抢走属于本王的东西。”
柳云舒闭上了眼睛,心沉到了谷底。
完了。
所有的谋划,所有的隐忍,所有的努力,似乎都在父皇这封信和阿史那·苍的猜忌之下,付诸东流。
她不仅没能摆脱父皇的控制,反而陷入了阿史那·苍更深的禁锢之中。
前路,仿佛一片漆黑。
……
墨影一首守在帐外,听着里面隐约传来的对话,手心全是冷汗。他知道那封信会给殿下带来麻烦,却没想到会引发可汗如此大的反应和杀意。
当看到阿史那·苍面无表情地走出王帐,吩咐左右:“加派人手,‘保护’好可敦。没有本王的命令,不许她踏出王庭一步,也不许任何人探视。”时,墨影的心彻底凉了。
这分明是软禁!
帐内,柳云舒无力地沿着帐壁滑坐在地毯上,纸屑落在她的裙摆上,像是祭奠她刚刚逝去的自由。
她抱起膝盖,将脸埋了进去,肩膀微微颤抖。
不是因为哭泣,而是因为愤怒和不甘。
父皇,你又一次,轻而易举地毁了我的一切。
阿史那·苍,你也终究,不肯给我一丝一毫的信任和余地。
既然如此……
那就别怪我了。
你们都想掌控我,把我当棋子?
那就看看,到底是谁,能笑到最后!
一丝极寒的冷光,在她低垂的眼眸中悄然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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