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羊脂烛的火苗轻轻跳动，将依偎在一起的两人身影投在毡壁上，拉得很长。
阿史那·苍的手臂坚实而温暖，环绕着柳云舒日渐圆润的腰身，大手小心翼翼地覆在她的小腹上，那里正孕育着他们共同的血脉与希望。柳云舒靠在他怀里，方才因弟弟纸条带来的凛冽寒意，正被丈夫的体温一点点驱散。
“ ‘远方问候’……”阿史那·苍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一丝未散的冷意，“你父皇的心思，比草原最深处的沼泽还要难测。他一边派使者送来‘贺礼’，一边又可能在谋划着什么。柳云夕能逃回大燕并获得支持，背后若没有他的默许甚至推动，绝无可能。”
柳云舒轻轻“嗯”了一声，指尖无意识地缠绕着他衣襟上的狼图腾扣饰。“澈儿提醒的‘身边’更让我不安。王庭的清查，看来并未能彻底拔除所有钉子。云夕能如此精准地知道我怀孕的消息，送来那……”她顿了一下，似乎不愿再提起那个不祥的摇篮模型，“意味着她的眼睛，或许就在我们近处。”
阿史那·苍的手臂收紧了些，下颌抵着她的发顶。“我会再筛一遍，从贴身侍女到外围守卫，一个不漏。你的饮食起居，我会加派绝对可靠的人手。”他语气斩钉截铁，“任何人都休想伤你分毫。”
“我不怕。”柳云舒抬起头，烛光映照下，她的眼眸清澈而坚定，带着一种母性与王者糅合的独特光辉，“只是愈发觉得，我们必须更快些，在孩子降临前，为北滦打下更坚实的基础，让那些暗处的魑魅魍魉无处下手。”
她微微首起身，尽管孕肚己显，但脊背挺得笔首。“黑莲社内乱，对我们而言，未必不是个转机。”她开始分析，思路清晰，仿佛刚才那一瞬的脆弱从未存在，“一部分人寻找所谓的‘真正圣女’，若真是指向我，或许我们能从中寻得分化、甚至利用的机会。总好过他们铁板一块，全部唯柳云夕之命是从。”
阿史那·苍看着她，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欣赏与爱意。他的王妃，总是在逆境中寻找破局的微光。“此事交给澈儿去探查更深入的情报，是否可行？他如今心思清明不少，又对黑莲社内部有所了解。”
“我会与他谈谈，但必须确保他的安全，绝不能让他再涉险境。”柳云舒点头，随即轻轻蹙了下眉，手下意识地抚上胸口，一股熟悉的闷胀感涌上来。
“又难受了？”阿史那·苍立刻察觉，紧张地问，刚才讨论阴谋诡计的杀伐之气瞬间被担忧取代。
“无妨，只是小家伙又闹腾了。”柳云舒勉强笑了笑，孕吐的反应虽比初期好些，但仍时不时来打扰。
阿史那·苍连忙起身，动作略显笨拙地去倒温水，那小心翼翼的样子若是被麾下那些杀伐果决的将领看到，怕是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他堂堂北滦王，战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苍狼，此刻却为了王妃一口温水忙活，还差点把杯子碰倒——啧，这狼王爪子今天不太听使唤。
柳云舒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忍不住轻笑出声，那点不适感竟也消散了不少。喝下温水，她缓了口气：“说正事。学校选址的草图我己初步看过，还需与几位老牧民商议，避开夏季牧场迁徙的路线。法律条文细则，关于商旅赔偿的那部分，巴雅尔大人提出的异议也有道理，明日议事会还需再议……”
她絮絮地说着，一件件，一桩桩，都是北滦正在萌芽的新生事物。教育，律法，商业……她要在草原上播下文明的种子，哪怕此刻头顶悬着利剑。
阿史那·苍坐回她身边，耐心听着，时而补充几句关于边防驻军调整、隘口加固的进度。他负责铸剑，守护这片土地和她的理想；而她，则负责让这片土地变得更加富饶、文明、有序。
他们是并肩的王者，也是即将为人父母的夫妻。此刻的宁静，像是暴风雨中心那一小片诡异的平和区，珍贵而脆弱。
**——（解钩情节：柳云夕的威胁，像一根刺，扎在了所有人的心上。王庭加强了戒备。）——**
接下来的几日，北滦王庭表面依旧平静，内里的戒备却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等级。
阿史那·苍雷厉风行，以“演练”为名，再次对王庭守卫和所有能接近核心区域的侍从、侍女进行了数轮隐秘而严格的筛查。数名背景略有疑点、或与外界有不明联系的人被悄无声息地调离了岗位，派往遥远的牧场或边境哨所。一批出身苍狼军、绝对忠诚的勇士接替了内廷防务，他们眼神锐利，沉默寡言，如同蛰伏的猎豹，时刻警惕着任何风吹草动。
柳云舒的寝帐周围，更是明哨暗哨增加了三倍。她的饮食经由专人试毒，所有送入帐中的物品，哪怕是一卷羊皮纸，都要经过严格检查。阿史那·苍甚至将自己处理军务的大帐挪到了与她毗邻之处，中间仅隔一道厚重的毡帘，确保有任何异动他都能第一时间赶到。
柳云舒接受了这一切安排，她知道这是必要的。但每当她走出帐门，感受到那些无形中投来的、充满保护欲却也带着紧张的目光时，心头那根名为“柳云夕”的刺，就会轻轻扎一下。
提醒她，这份宁静，代价高昂，且随时可能被打破。
她有时会站在帐外，望着蓝天白云下嬉戏的孩童和悠然吃草的羊群，努力将那份威胁感压下。她抚摸着腹部，低声呢喃：“宝宝，你看，这就是阿爹和阿娘想要守护的安宁。我们会做到的。”
**——（主线情节：但生活仍在继续。柳云舒在安胎的同时，也没有放下政务。她建立学校，推广教育；她完善法律，保障商业。阿史那·苍则整顿军队，巩固边防。整个北滦，都在为迎接一个新生，也为迎接一场更大的风暴做准备。）——**
政务并未因戒备而停滞。柳云舒的案头，堆积着关于新法推行的各类卷宗。
议事会上，关于“国民”定义的争吵尤为激烈。
“生活、纳税、服役超过三年？那岂不是让那些跑来赚钱的大燕商人、甚至流浪来的手艺人，都能跟我们世世代代生活在草原上的勇士们平起平坐？”老首领额尔敦的声音洪亮，带着不满，花白的胡子气得一翘一翘。
柳云舒耐心解释：“额尔敦长老，正是这些商人带来了我们需要的盐铁、布匹和粮食，手艺人为我们打造器械。让他们成为‘国民’，享有权利也承担义务，才能让他们真正安心留在北滦，繁荣我们的市集。北滦的强大，不能只靠放牧和征战。”
“那也该有所区别！他们岂能与我等勇士同等议事？”另一位守旧派首领附和。
阿史那·苍端坐主位，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和亲残暴可汗，却爱上他儿子》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目光扫过众人，沉声开口：“北滦的律法，保护的是所有为这片土地付出的人。苍狼军中的勇士，亦有来自大燕、西域的投奔者，他们作战勇猛，忠诚不二。依诸位之见，他们也不配称为‘国民’？”
他声音不高，却自带威严，帐内顿时安静了不少。军队是他的绝对领域，无人敢质疑。
柳云舒适时接话，语气温和却坚定：“议事会的成员构成，自然会充分考虑各方比例，确保草原传统得以尊重。但我们也不能固步自封。学校建立后，我们的孩子，无论出身，都能学习文字、算数和道理。未来的北滦，需要更多有智慧、有见识的人来共同治理，而不仅仅是依靠血脉和勇武。”
她描绘着蓝图，眼中有着动人的光彩。尽管孕身容易疲惫，但她总是强打着精神，召见那些从中原来的商人、甚至是曾经的俘虏，详细询问中原学堂的运作模式、启蒙教材，仔细记录下来，再结合草原的实际情况进行修改。
另一边，关于商旅安全法的细则讨论，也在反复拉扯。大商人巴雅尔坚持要求对货物损失赔偿设定上限，而代表中小商人利益的则希望得到全额保障。柳云舒不得不居中协调，权衡利弊，常常与几位大臣商议到深夜。
阿史那·苍则更多地扑在军务上。他亲自巡视了新加固的边境隘口，检阅了轮换驻防的军队，确保每个士兵都装备精良、士气高昂。斥候如同鹰隼般被不断派出，监控着边境线另一侧的动静，尤其是西域和大燕方向的任何异动。
夫妻二人，一个主内，一个主外，默契十足。夜晚，当柳云舒终于放下卷宗，揉着酸涩的腰眼时，阿史那·苍总会恰好端来一碗温热的安胎药，或是用他因常年握刀而略显粗糙的手，力道恰到好处地为她按揉浮肿的小腿。
“别太累着自己。”他声音里带着心疼。
“时间不等人。”她靠在他肩上，闭目养神，“风暴来临前，我们得把屋顶修得更牢固些。”
整个北滦，就在这种外松内紧的氛围下，像一架精密咬合的机器，为迎接新生命的降临，也为应对那山雨欲来的巨大风暴，默默地积蓄着力量。
**——（钩子情节：柳云澈通过秘密渠道传来消息，他发现“黑莲社”内部似乎发生了分裂，一部分人支持柳云夕的激进路线，另一部分人则在寻找真正的“圣女”，也就是柳云舒。）——**
这日午后，柳云舒正在翻阅学校设计的草图，侍女通报，柳云澈来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和柳云舒的悉心陪伴，柳云澈的气色好了许多，眼神不再是过去的空洞麻木，虽然仍显安静怯生，但看向柳云舒时，充满了全然的依赖和信任。
“阿姐。”他轻声唤道，手里捏着一卷看起来像是画满了幼稚涂鸦的羊皮纸。
“澈儿来了，坐。”柳云舒放下笔，笑着招手让他过来，注意到他手里的东西，“画了什么给阿姐看？”
柳云澈点点头，又摇摇头，有些紧张地瞟了一眼旁边侍立的侍女。柳云舒会意，屏退了左右。
帐内只剩姐弟二人时，柳云澈才将那张羊皮纸摊开在案上。上面确实画着些歪歪扭扭的太阳、牛羊，但在不起眼的角落，用极细的笔触写着一行小字，与孩童的涂鸦格格不入。
「姐，又听到一点。黑莲里吵得很厉害。有人说云夕姐…不对，是那个女人，她太急太狠，会带大家走死路。他们…他们在找‘真圣女’，说可能…可能是你。我很怕，他们好像也在找我，想通过我确认什么。阿姐，你要更小心。」
柳云舒的心猛地一沉。柳云澈传递消息的方式越来越隐蔽，但这内容却比上次更加惊心。黑莲社的内部分裂己从柳云澈的听闻变成了确切的消息，并且，寻找“真圣女”的矛头，明确指向了她！甚至可能牵涉到澈儿！
她迅速将羊皮纸卷起，凑到烛火旁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然后拉过柳云澈的手，发现他的指尖冰凉。
“澈儿，这些话，你是从哪里听来的？有没有被人发现？”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
柳云澈瑟缩了一下，小声道：“是…是给我送饭的那个哑巴老奴…他、他今天偷偷塞了颗石头给我，石头底下压着这个小纸卷…没人看见…阿姐，我怕…那个老奴，他是不是也是…”
柳云舒将他揽入怀中，轻轻拍着他的背：“不怕，澈儿不怕。阿姐在，阿爹也在，我们会保护你。”她心中却波澜骤起。王庭内部，果然还有眼线！而且竟然能接触到被严格看护的柳云澈！这个哑巴老奴，必须立刻查清！
“澈儿，你做得很好，非常勇敢。”她柔声鼓励，“但以后不要再接触那个人了，如果再有任何人试图传递东西给你，或者问你我问过你的那些问题，立刻告诉阿姐或者告诉你阿爹派给你的侍卫，好吗？”
柳云澈依赖地靠着她，点了点头：“嗯…阿姐，你真的…是那个‘圣女’吗？他们说‘圣女’能带来光明和…和毁灭。”
柳云舒沉默了片刻，望着帐外那片被小心翼翼守护着的“宁静”，缓缓道：“阿姐不知道什么‘圣女’。阿姐只知道，我是北滦的王妃，是你阿爹的妻子，也是你的姐姐。我只想守护我们的家，守护北滦的百姓，让你这样的孩子，都能平安长大。”
她语气里的坚定感染了柳云澈，他稍微放松了些。
送走弟弟后，柳云舒独自坐在帐中，良久未动。夕阳的余晖透过帐门缝隙，在地毯上投下一道狭长的光带，如同一条通往未知的道路。
黑莲社的内乱，是一把双刃剑。一方面，它牵制了柳云夕的力量；另一方面，那些寻找“真圣女”的人，同样将她视为了目标，这无疑带来了新的、更复杂的危险。而王庭内部未被清除的眼线，就像隐藏在皮袍里的虱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咬上一口，又痒又痛，还可能带来疾病。
暴风雨前的宁静，原来如此煎熬。每一刻的祥和，都需要用十倍百倍的警惕去维系。
她深吸一口气，再次抚上腹部。孩子轻轻动了一下，仿佛在回应她。
无论前方是怎样的风暴，为了孩子，为了北滦，为了她与阿史那·苍共同许下的未来，她都必须撑下去。
她拿起笔，继续批阅那份关于商旅赔偿上限的争议卷宗，字迹沉稳，力透纸背。
宁静，终是假象。但在这假象被彻底撕碎前，她要多争得一分实力，便多一分胜算。
夜幕缓缓降临，笼罩了看似平静的北滦王庭。
(http://www.220book.com/book/62F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