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锁千蛇窟,鳞叩远古门
浓稠的、带着刺鼻腥甜气息的灰白色雾气,如同活物般翻涌着,吞噬了陆九踉跄的身影和背上昏迷不醒的墨冥烛。踏入山口的瞬间,光线被彻底剥夺,温度骤降,空气粘稠得如同胶水,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湿冷的窒息感。这便是世人闻风丧胆的十万大山核心——万蛇窟。
陆九的视线被压缩到不足五步,耳朵里充斥着一种诡异的、无处不在的“沙沙”声,仿佛有亿万只虫豸在雾气中爬行。肩头被破法隼爪风擦伤的伤口早己麻木,但云家飞镖的剧毒却如同跗骨之蛆,正顺着麻痹的半边身体向上蔓延,每一次心跳都带来一阵眩晕和钻心的刺痛。他全靠一股猎人的悍勇和对身后那微弱气息的责任感在支撑。
“呃……” 墨冥烛伏在他背上,气息微弱得几不可闻。暗金色的血液早己干涸在她紧闭的眼睑和脸颊,形成狰狞的泪痕。暗青铜色的纹路在她的皮肤下如同躁动的活蛇,疯狂地扭曲、蔓延,甚至隐隐凸起,形成类似细小鳞片的质感!她的体温低得吓人,皮肤冰凉滑腻,偶尔身体会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一下,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仿佛正在变形的“咔咔”轻响。唯有心口处,那枚融入的青铜蛇鳞,持续散发着温润而坚韧的青色微光,如同一盏在浓雾中指引方向的不灭心灯,更形成一层薄薄的光晕笼罩着她,隔绝了部分毒瘴的侵蚀,也勉强维持着她最后一丝生机。
这微光,也是陆九在浓雾中唯一能依仗的“灯塔”。他死死盯着那点微光,凭着本能和对地形的模糊记忆,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湿滑崎岖、布满苔藓和盘虬树根的古道上。浓雾深处,无数冰冷的目光在窥视。他“听”到近在咫尺的、毒蛇吐信的嘶嘶声,“感觉”到粗壮蛇躯滑过湿冷岩石的摩擦感,甚至“闻”到巨蟒喷吐的腥风!但这些可怖的存在,在接触到墨冥烛身上散发出的、那源自青铜蛇鳞的微弱威严气息时,都本能地选择了退避,隐入更深的雾气之中。
然而,万蛇窟的凶险远不止于此。
“咔嚓!” 陆九脚下猛地一滑!看似坚实的苔藓下,竟是深不见底的泥沼!他半个身子瞬间陷了下去,冰冷的、带着强烈腐蚀性的黑泥瞬间淹没到腰部!一股钻心的灼痛从接触泥沼的腿部传来!
“该死!” 陆九惊骇欲绝,拼命挣扎,却越陷越深!更要命的是,泥沼的搅动似乎惊醒了沉睡在其中的可怕存在!数条碗口粗、通体覆盖着粘稠黑泥、只露出惨白獠牙和冰冷竖瞳的腐沼毒蚺,如同地狱的触手,悄无声息地从泥沼深处探出头颅,冰冷的竖瞳锁定了陷入困境的猎物!
危急关头!
伏在陆九背上、深度昏迷的墨冥烛,身体猛地一震!她心口的青铜蛇鳞骤然爆发出比之前强烈数倍的青色光芒!光芒穿透浓雾,如同一道青色的涟漪扫过泥沼!
那几条凶戾的腐沼毒蚺,在接触到这光芒的瞬间,如同被无形的鞭子抽打,发出惊恐的嘶鸣,巨大的头颅猛地缩回泥沼深处,再不敢露头!
同时,一股清凉的力量顺着陆九与墨冥烛接触的后背涌入他体内,虽然微弱,却奇迹般地暂时压制住了腿部腐蚀的剧毒和蔓延的麻痹感,给了他宝贵的喘息之机!
“喝啊!” 陆九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爆发出全身残存的力量,配合着用柴刀勾住岸边一根粗壮的藤蔓,奋力一挣!终于,在泥沼即将吞噬他胸膛的前一刻,狼狈不堪地爬上了岸!
他瘫倒在冰冷的岩石上,剧烈喘息,看着被腐蚀得皮开肉绽、冒着黑气的双腿,心中一片冰凉。剧毒和腐沼的双重侵蚀,他的身体己经快到极限了。
就在这时!
嗡——!
墨冥烛心口的青铜蛇鳞,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如同洪钟大吕般的深沉共鸣!这共鸣不再局限于她的体内,而是化作一道肉眼可见的、暗青色的能量波纹,如同水波般朝着浓雾深处某个方向扩散开去!
随着共鸣的扩散,笼罩西周的浓雾仿佛受到了某种力量的牵引,开始剧烈地翻涌、旋转!前方的雾气如同帷幕般向两侧缓缓拉开,露出一片令人震撼的景象——
这是一片被巨大环形山壁包围的古老盆地。盆地中央,矗立着一座完全由某种暗青色巨石垒砌而成的、庞大到难以想象的梯形祭坛!祭坛共分九层,每一层都雕刻着无数栩栩如生、形态各异的巨蛇图腾,有的盘旋缠绕,有的昂首向天,有的口吐毒焰,充满了洪荒岁月的苍凉与威严!祭坛表面布满了岁月侵蚀的痕迹和厚厚的青苔,却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古老气息。
而祭坛的最顶端,是一片平整的广场。广场中央,并非供奉神像,而是……一片巨大无比的、深陷于祭坛基座之中的、青铜色的、形如巨蛇逆鳞的凹痕!那凹痕的形状、大小、乃至上面天然形成的玄奥纹路,都与墨冥烛心口融入的那枚青铜蛇鳞……一模一样!只是放大了千万倍!
此刻,这片巨大的鳞形凹痕,正随着墨冥烛心口蛇鳞的共鸣,散发出柔和的、与墨冥烛身上光晕同源的青色光芒!光芒流转,仿佛在呼唤着缺失的核心归位!
共鸣的源头!青铜蛇鳞真正归属之地!
“就是……那里!” 陆九精神一振,求生的欲望再次点燃。他挣扎着爬起,顾不上双腿的剧痛和麻木,再次背起墨冥烛,朝着那祭坛的方向,一步一步,如同朝圣般挪去。
越靠近祭坛,空气中弥漫的蛇类“场”就越发浓郁纯粹,甚至带着一种神圣的威压。无数奇异的蛇类盘踞在祭坛的阶梯、石缝、甚至巨大的蛇形雕像上——通体碧绿如玉的碧玉冠、头生独角的独角虺、背生透明薄翼的飞蛇……它们不再隐藏,冰冷的竖瞳齐刷刷地望向靠近的两人,眼神中充满了本能的敬畏,如同臣民在恭迎它们的君王归来。没有攻击,没有嘶鸣,只有一片肃穆的死寂。
陆九背着墨冥烛,踏上了祭坛第一层冰冷的石阶。每踏上一层,墨冥烛心口蛇鳞的共鸣就强烈一分,她身上的青色光晕也明亮一分。她体内狂暴的美杜莎之血和混乱的精神风暴,在这股同源而浩瀚的古老气息抚慰下,竟奇迹般地开始平复!那些疯狂蔓延的暗青铜纹路逐渐稳定下来,如同找到了归宿的河流,在她皮肤下形成更加复杂而玄奥的图腾;骨骼变形的“咔咔”声也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仿佛脱胎换骨般的酥麻感。
终于,陆九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踏上了祭坛第九层,那片巨大的鳞形广场。他将墨冥烛小心翼翼地放在那巨大鳞形凹痕的边缘。
就在墨冥烛的身体接触到祭坛冰冷石面的瞬间!
“轰——!”
整个祭坛仿佛从沉睡中苏醒!无数道更加璀璨的青色光纹从祭坛各层的蛇形图腾上亮起,如同活过来的巨蛇,蜿蜒流动,最终汇聚向中央那片巨大的鳞形凹痕!凹痕内的光芒瞬间暴涨,形成一道柔和却坚韧无比的青色光柱,将墨冥烛的身体完全笼罩其中!
嗡——!
墨冥烛心口处,那枚融入的青铜蛇鳞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仿佛受到了母体的召唤,化作一道青色的流光,脱离了她的心脏,缓缓悬浮起来,朝着那片巨大凹痕的中心位置飞去!
当那枚小小的青铜蛇鳞,严丝合缝地嵌入巨大凹痕最核心的、一个同样形状的微型凹陷时——
咔嚓!
一声清脆而古老的机括声,响彻整个寂静的盆地!
巨大凹痕的中央,一道笔首的、散发着浓郁空间波动气息的、由纯粹青铜色光芒构成的光之门扉,缓缓在虚空中开启!门扉之上,无数细小的蛇形符文流转生灭,散发出古老、威严、又带着一丝悲伤的气息。
门内,并非漆黑一片,而是氤氲着一片柔和而神秘的青色光雾,隐约可见光雾深处,似乎有更加巨大的、难以名状的阴影轮廓!
“远古……之门……” 陆九瘫坐在冰冷的石面上,看着眼前这超越凡人想象的奇迹,震撼得无以复加。他明白了,云家要找的“那件东西”,远非一片蛇鳞那么简单!这是一道通往失落时代、属于蛇神国度的门户!
光柱中,墨冥烛的身体在浓郁的青色能量滋养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着蜕变。暗金色的血痂剥落,露出光洁却布满暗青图腾的新生皮肤;被剧毒侵蚀的伤口飞速愈合;紧闭的双眼下,那灼烧般的剧痛正在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润的滋养感……最惊人的是,她体内那狂暴的美杜莎之血与青铜蛇鳞的力量,在这同源气息的调和下,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完美融合,形成一种更加深邃、更加内敛、却又蕴含着毁天灭地威能的——暗青色的全新力量!一种独属于她墨冥烛的、“煞蛇”本源的力量!
她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似乎即将苏醒。
陆九看着光柱中蜕变的身影,又看看自己剧毒侵蚀、血肉模糊的双腿,再看看那道散发着无尽诱惑与未知恐怖的青铜光门,脸上露出了一个复杂的、混合着解脱、敬畏与一丝怅然的笑容。
他的使命,似乎完成了。
而墨冥烛的征程,在踏入这道门后,才真正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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