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线生机，亡影潜行
绝对的黑暗，冰冷，虚无。
墨冥烛的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在无边无际的死寂深渊中飘荡、沉沦。肉体崩裂的剧痛、灵魂燃烧后的枯竭、以及那亲手封印兄长灵魂、目睹其肉身化灰的极致痛苦……所有这些感知都变得模糊而遥远，被一层厚厚的、隔绝一切的冰壳所封冻。
唯有两点微弱的悸动，如同穿透万丈冰层的极细微光，顽强地连接着她即将彻底涣散的意识核心。
一点，是紧贴心口的、熟悉的温暖，带着无尽的依恋与担忧，如同幼兽蜷缩着寻求庇护——那是灵儿残魂的呼唤。 另一点，则是冰冷、死寂、却被强行凝固保存的、带着一丝不甘与愤怒的微弱火星——那是哥哥墨冥锋最后的灵魂印记。
这两点魂息，如同锚点，死死地钉住了她即将飘散的真灵，没有让她彻底融入这片永寂的虚无。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万年。
一阵剧烈的颠簸和某种粗糙织物摩擦脸颊的触感，将墨冥烛从深沉的昏迷中强行拉扯出一丝意识。
剧痛如同苏醒的毒蛇，瞬间从西肢百骸窜起，疯狂啃噬着她的神经！每一次颠簸都像是被重锤敲打在碎裂的骨骼上！喉咙里充满了铁锈般的血腥味，却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
她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掀开仿佛重若千钧的眼睑。
视野一片模糊、晃动。只能隐约看到一片不断移动的、深灰色的、布满磨损痕迹的粗糙布料，以及布料下紧绷的、微微颤抖的坚实肌肉。一股混合着汗水、血污、地下世界的霉味和某种刺鼻草药气味的熟悉气息，钻入她的鼻腔。
是……陆九？
她正被他用某种方式背负着，在一片光线昏暗、剧烈颠簸的环境中快速移动。
【湮灭凝视】之瞳受损严重，无法提供清晰的视野，只能勉强感知到周围的环境碎片——不断后退的、冰冷粗糙的岩壁；脚下飞溅的、粘稠恶臭的污水；头顶偶尔掠过的、散发着微弱惨绿光芒的苔藓；还有那无处不在的、令人窒息的压抑感与远处隐约传来的、愤怒的咆哮和能量嗡鸣！
他们……似乎正在那条来时的、布满危险的“蚀骨暗渠”中亡命奔逃！
发生了什么？ 她只记得最后，那倾注了一切的一击似乎伤到了圣骸之眼，然后……然后结界似乎……紊乱了？
“咳……咳咳……” 她试图开口，却只能发出破碎的气音，更多的暗金色血液从嘴角溢出。
“小姐！您醒了？！别动！撑住！” 陆九沙哑急促的声音立刻从前方传来，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焦虑，以及……一丝劫后余生的恐惧。他的步伐没有丝毫停顿，反而更快了几分，灵活地避开一处突然坍塌的管道结构，溅起大片污水。
“后……后面……” 墨冥烛用尽全部力气，挤出几个字。
“它们追来了！很多！净罪庭的疯狗全出来了！” 陆九的声音带着一丝咬牙切齿的恨意，“您伤到了那‘鬼东西’，整个净罪庭都炸锅了！结界破开了一瞬间，我才能趁机把您抢出来……但动静太大，把所有的守卫和审判官都引来了！”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 咻！咻！咻！ 数道灼热刺目的圣光箭矢，如同跗骨之蛆，从后方黑暗的管道深处暴射而来！速度快得惊人，精准地射向陆九的后心要害！
陆九背后如同长了眼睛，身体猛地一个狼狈不堪的侧扑翻滚，堪堪避开了致命的箭矢！圣光箭矢狠狠撞在旁边的金属管壁上，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和灼热的能量冲击，将坚固的金属都熔蚀出一个个大坑！
噗通！ 陆九背着墨冥烛重重摔进粘稠的污水中，溅起巨大的恶臭浪花。他闷哼一声，显然摔得不轻，却立刻挣扎着爬起，再次发力狂奔！
墨冥烛被他护在身前，摔落的冲击大部分被他承受，但她依旧感到五脏六腑如同移位般剧痛。透过模糊的视野，她能看到陆九那布满疤痕和汗水的侧脸紧绷到了极致，琥珀色的眼中燃烧着疲惫却不肯熄灭的决绝火焰。他的呼吸如同破风箱般粗重，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痛苦，显然己经透支到了极限。
而身后，那令人心悸的追兵气息，正在迅速逼近！不止有圣殿骑士和低阶守卫，更有几道异常冰冷强大、带着审判官特有威压的气息，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紧追不舍！
这样下去，两人都会被耗死在这条肮脏的管道里！
必须做点什么！
墨冥烛艰难地集中起一丝残存的精神力，试图沟通体内那一片狼藉的力量。经脉如同干涸龟裂的河床，暗金煞元几乎枯竭，皮肤下的图腾纹路黯淡碎裂。额心那刚刚生长出又缩回的晶体棱角处传来钻心的刺痛。唯有那双受损严重的【湮灭凝视】之瞳，在感受到危机时，本能地传递出一丝微弱的、躁动不安的波动。
她尝试调动那一点绝对黑暗的奇点，却引来的只是灵魂层面更加剧烈的抽痛，眼前阵阵发黑，差点再次昏迷。
不行……力量透支太严重了……连最简单的法术都无法施展……
就在她内心焦灼之际，前方通道出现了岔路。一条是来时相对“安全”的主渠，另一条则是更加狭窄、坍塌严重、散发着浓郁腐蚀性绿色瘴气的未知支路。
陆九毫不犹豫，一头扎进了那条危险的支路！
“这条是死路！通向废弃的‘强酸池’！但那里的瘴气能干扰他们的追踪法术！” 陆九急促地解释着，声音因为吸入瘴气而变得更加沙哑。他撕下一条布巾，胡乱地捂住口鼻，却依旧被那腐蚀性瘴气刺激得剧烈咳嗽起来。
支路内部更加难行，空间逼仄，到处是坍塌的巨石和锈蚀的金属残骸。粘稠的绿色瘴气几乎浓郁到化不开，严重阻碍视线和感知。即使是追兵的气息，也被这瘴气干扰，暂时变得模糊了一些。
但相应的，陆九的速度不得不再次降低，艰难地在障碍物中穿梭。而墨冥烛能感觉到，这绿色的瘴气正在加速侵蚀陆九本就透支的罡气和身体，他的步伐开始变得踉跄。
这样下去，依旧是死路！
突然！伊普达琳酱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 轰隆！ 前方一处本就极不稳定的管壁猛地大面积坍塌！巨大的、带着尖刺的金属构件和岩石如同山崩般砸落下来，彻底堵死了前方的去路！同时也将后方的追兵暂时隔绝开来！
绝路！
陆九猛地停下脚步，看着眼前被彻底堵死的通道，又回头望了望后方隐约传来的追兵声响和圣光波动，眼中第一次闪过一丝绝望。
“该死！” 他低吼一声，小心翼翼地将墨冥烛从背上放下，让她靠在一块相对稳定的巨石后面。他自己则猛地拔出那把布满豁口的短刀，转身，面对着来路，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燃烧着困兽般的决死之意，“小姐……我挡住他们……您……想办法……”
他的话未说完。
靠在岩石上的墨冥烛，目光却死死盯住了侧前方——那片因为坍塌而暴露出来的、不同于周围金属管壁的、一种暗沉、粗糙、布满古老蚀刻花纹的岩石结构！
这花纹……这种材质…… 蚀骨窟中美杜莎神殿的残骸景象瞬间闪过脑海！ 这是一处古代遗迹的残留部分！很可能比圣光教会建立的历史还要久远！它被掩埋在了云垂城和净罪庭的地基之下！
而在这片古老岩壁的下方，因为刚才的坍塌，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匍匐通过的、黑黝黝的、散发着更加古老阴冷气息的裂缝！裂缝边缘的石质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被腐蚀融化的痕迹，似乎并非自然形成！
更重要的是，她怀中那枚神格碎片残片，在靠近这条裂缝时，竟然再次传来一丝微弱的、却带着明确指向性的悸动！这悸动并非针对圣骸，而是指向裂缝深处某种……同源却不同性质的古老气息！
“那……边……” 墨冥烛用尽最后力气，抬起颤抖的手指，指向那条不起眼的裂缝。
陆九一愣，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也发现了那条诡异的裂缝。他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看到墨冥烛那无比肯定的眼神，以及后方越来越近的追兵声响，他猛地一咬牙！
“赌了！” 他不再犹豫，收起短刀，一把抱起虚弱不堪的墨冥烛，毫不犹豫地钻进了那条狭窄漆黑的古老裂缝！
裂缝内部出乎意料地深，而且向下倾斜。石壁光滑冰冷，带着某种非人工的怪异质感。浓郁的黑暗吞噬了一切，只有陆九粗重的喘息声和衣物摩擦石壁的窸窣声。
向下滑行了约莫十数丈，前方豁然开朗！一股冰冷、干燥、带着尘埃和远古死寂气息的空气扑面而来。
陆九抱着墨冥烛跌落在一片坚硬的地面上。他迅速翻身而起，警惕地环顾西周。
这里似乎是一处巨大的、被彻底遗忘的地下石窟。穹顶高耸，隐没在黑暗中。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荧光苔藓提供的微弱光线，勉强能看清西周——到处是倒塌的巨大石柱、破碎的雕像残骸、以及墙壁上模糊不清的、风格诡异古老的壁画。这里的建筑风格与圣光教会的截然不同，更加粗犷、原始，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威严。
而墨冥烛怀中神格碎片的悸动，在此地变得更加清晰了。它指向石窟的更深处。
“这里……好像是……古代遗迹……” 陆九喘着气，眼中带着惊疑不定。他从未听说过“灰巢”下方还有这样的地方。
就在这时！ 轰！轰！ 他们来时的那个裂缝入口处，传来了剧烈的爆炸声和圣光能量的波动！显然，追兵己经清除了坍塌的障碍，发现了这条裂缝，正在试图强行扩大入口！
“走！” 陆九脸色一变，再次抱起墨冥烛，朝着神格碎片指引的方向，踉跄着向石窟深处跑去。
越往深处，空气中的古老死寂气息越发浓郁。周围的雕像残骸变得更加巨大和怪异，大多呈现出一种人首蛇身或者多头蛇怪的狰狞形态。墙壁上的壁画虽然斑驳，却依稀能辨认出一些内容——描绘着古老的祭祀场景，无数人向着一个笼罩在迷雾中的、巨大的蛇形身影顶礼膜拜……
墨冥烛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这些景象……与美杜莎的记忆碎片隐隐呼应！
最终，他们来到了石窟的尽头。
眼前是一片相对开阔的广场。广场中央，矗立着一座虽然残破却依旧能看出昔日宏伟的祭坛。祭坛由一种漆黑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石头垒成，表面刻满了与美杜莎神殿中相似的、充满蛮荒气息的蛇形图腾。
而祭坛的正中央，并非神像，而是深深地插着一柄武器！
那是一柄造型奇异的权杖（或者说长戟）！
杖身长约一丈，通体呈现出一种暗沉冰冷的黑金色泽，仿佛与那圣骸是同一种材质！杖身缠绕着两条栩栩如生的、狰狞咆哮的巨蛇雕塑，蛇口共同衔着杖首——那并非宝石，而是一枚巨大、残缺、却依旧散发着幽幽寒光的黑暗金属尖刺！尖刺的形态……像极了某种巨蛇的毒牙！
整柄权杖散发着一股无比古老、无比威严、带着冰冷杀戮与原始诅咒气息的力量波动！这股力量与圣光教会的纯净光辉截然相反，却与墨冥烛体内的煞蛇之力、神格碎片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嘶—— 权杖之上，那两条黑金巨蛇雕塑的眼窝中，竟然猛地亮起了两团幽绿色的、冰冷的魂火！仿佛沉睡了万古的凶器，在此刻被同源的气息惊醒！
与此同时！ 轰隆！ 石窟入口处传来一声巨响！裂缝被彻底炸开！数道散发着强大圣光波动的身影，以及更多沉重整齐的脚步声，正迅速涌入这片古老遗迹！
前有神秘凶器，后有强敌追兵！
绝境，似乎并未离开！
墨冥烛的【湮灭凝视】之瞳，死死地盯着祭坛上那柄苏醒的黑金权杖，感受着其中传来的、既熟悉又危险的共鸣力量。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近乎枯竭的心中滋生。
陆九将她护在身后，紧握着短刀，面对着涌入的追兵和那柄诡异的权杖，额头青筋暴起，做好了拼死一战的准备。
就在这时，那柄黑金权杖猛地一震！ 嗡——！ 一股无形的、带着冰冷择主意味的力量波纹，如同冲击波般横扫整个石窟！
首当其冲的，便是距离最近的墨冥烛与陆九！
机会？还是……更大的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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