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兴站在青玄宗山门前，仰头望着那道悬浮于云层中的幽蓝裂隙。裂隙边缘翻涌着星屑，像被揉碎的银箔，偶尔漏出几缕暗红雾气——正是血煞宗种子的气息。他身后，苏婉将合二为一的净灵玉玦系在腰间，玉光流转间，裙裾上沾着的星河银沙簌簌作响；苏绛攥着那柄淬了玄阳火的短刃，指尖抵在腰间，那里挂着半块从厉煞尸体上剥下的血煞玉牌，牌面“煞”字己被玄阳火灼得只剩半道焦痕。
“阿韦，”苏婉突然转身，发间那支青玉簪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你说…我娘当年给我戴这簪子时，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风里全是桂花香？”她指尖轻轻碰了碰簪尾的珍珠，那是苏绛小时候硬塞给她的，“阿绛总说，珍珠最是养人，要替我收着。”
苏绛嗤笑一声，抬手将她鬓边被风吹乱的碎发别到耳后：“现在倒讲究起来了？当年是谁把我推进荷塘里，说‘阿姐别哭，莲花开了给你戴’？”她话音未落，苏婉突然扑进她怀里，玉玦贴着两人心口，暖意透过衣料渗进来。“阿绛，”苏婉声音闷在她衣襟里，“要是…要是我们回不来…”
“没有要事。”苏绛拍着她的背，短刃在掌心转了个圈，“你看，韦公子连棺材都备好了。”她抬下巴指向韦兴——那家伙正蹲在山阶下，往随身的乾坤袋里塞桂花糖，白日里还一本正经说要“准备后事”，此刻倒像个要去游山玩水的闲人。
韦兴抬头，正好撞进两道目光，耳尖微微发红，却仍扬声道：“糖够吗？苏丫头爱甜，阿绛…你也爱吃甜的，对吧？”他从袋子里摸出个雕着莲花的锦盒，推到苏婉面前，“当年在桂树下埋的，我让人挖出来了。”
苏婉打开锦盒，几十颗蜜渍桂花糖整整齐齐码着，糖纸上还留着她小时候歪歪扭扭的字迹：“给阿姐”“给阿绛”“给阿韦”。她眼眶瞬间红了，抬头时正撞进韦兴的眼睛——那里面有星河，有往事，有从未说出口的“我在”。
“走了。”苏绛扯了扯两人衣袖，率先走向星渊裂隙。她经过韦兴时，短刃轻轻挑起他腰间的酒葫芦，“这壶酒，等我们回来喝。”
星渊的风比往日更烈，刮得人面皮生疼。三人刚跨进裂隙，身后便传来轰然巨响——青玄宗的方向腾起冲天紫焰，大长老的声音穿透风声，带着哭腔：“苏丫头！苏丫头！观星台…观星台的镜子裂了！”
苏婉脚步一顿，苏绛却反手攥住她的手腕，将她往深处拽：“那是镇星镜！当年我爹用命护住的！”她回头看向韦兴，眼底有血光翻涌，“种子在吃镇星镜！它在加速苏醒！”
韦兴抽出玄铁剑，剑身上的金纹与玉玦的青光缠绕成链，割开扑面而来的黑雾：“跟紧我。”他望着前方翻涌的星潮，那里漂浮着无数半透明的魂影——正是被种子奴役的清灵体，“他们…在等我们。”
星渊深处，传来婴儿啼哭般的呜咽。苏婉突然捂住心口，玉玦烫得惊人，她眼前闪过片段：血色的星轨缠绕着两具尸体，一个女人将半块玉玦塞进她手里，另一个女人将短刃刺进自己心口，鲜血溅在玉玦上，发出清越的鸣响。
“阿婉！”苏绛扶住她，短刃指向虚空——那里浮现出一座由骸骨堆砌的高台，台上悬浮着一颗暗红的球体，表面布满血管般的纹路，正是种子。
“那就是种子。”苏婉声音发颤，“我娘…我爹…他们被做成了阵眼，养的就是这个。”
种子突然剧烈震颤，无数黑雾从它体内涌出，化作利箭射向三人。韦兴旋身挥剑，玄铁剑斩碎利箭的刹那，黑雾里露出几张熟悉的脸——是被血煞宗抓走的青玄宗弟子，他们的魂魄被丝线串着，眼眶里跳动着猩红的火。
“阿韦！”苏婉惊呼，她看见其中一个弟子的魂魄里，竟映出大长老的身影——老人在阵眼下跪着，双手被铁链穿过琵琶骨。
“是血煞宗的奴印。”苏绛咬碎舌尖，鲜血溅在短刃上，红光暴涨，“他们用宗主的血养印，控制了整个青玄宗！”她甩出短刃，红光如游龙，斩断连接弟子与大长老的丝线，“阿韦，去破阵眼！我去救大长老！”
“不行！”韦兴攥住她的肩膀，“种子在吸收大长老的血，你现在…”
“我娘说过，清灵脉的命，是用来护着重要的人的。”苏绛反手扣住他的手，将半块玉玦按在他掌心，“当年我娘把这块玉玦给我时，说‘阿绛，要是哪天撑不住了，就去找你妹妹’。”她笑了，眼底有泪光，“现在，我找到她了。”
韦兴望着她眼底的决绝，突然将她按进怀里。玉玦贴着两人心口，他听见苏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阿绛，我信你。”
苏绛推开他，短刃裹着玄阳火与青灵力，首刺大长老心口——那老人却笑了，老泪纵横：“苏丫头，老朽…早该死了。”他体内的奴印突然碎裂，黑雾从他七窍涌出，缠上种子，“去啊！去吞噬吧！用老朽的血，用这青玄宗的血，让种子…彻底苏醒！”
“不！”苏绛尖叫着扑过去，短刃刺进老人胸口，却只扯出大团黑雾。种子发出刺目的红光，整个星渊开始剧烈震动，骸骨高台崩塌，无数魂影被卷入种子核心，发出凄厉的哀嚎。
韦兴挥剑斩开扑来的黑雾，冲向种子。他看见种子表面的血管里，流动着苏家父母的魂魄——他们被禁锢在血色丝线中，拼命向他摇头。玉玦在他掌心发烫，苏婉的声音在他识海里响起：“阿韦，用玄阳火！种子的核心是空的，它在装我们所有人的血！”
他咬碎舌尖，玄阳真火顺着手臂窜入剑身，金虹般的剑芒刺穿种子表面的血雾。种子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核心处露出一个幽蓝的光点——那是清灵种的核，正随着种子的崩溃而绽放光芒。
“阿婉！”苏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韦兴转头，看见苏婉站在骸骨高台的废墟上，怀中抱着昏迷的大长老。她的指尖泛着青光，玉玦与短刃的光芒交织成网，将最后一批试图逃离的黑雾绞碎。
“结束了。”苏婉轻声说。
种子彻底碎裂的刹那，星渊的风停了。韦兴走到苏婉身边，接过昏迷的大长老。苏绛蹲在旁边，用短刃挑起一缕从种子核心飘出的清光，那光落在她掌心，化作一颗极小的星子，温温的，像苏婉煮的桂花羹。
“这是…清灵种的核。”苏婉将它收进玉玦，“我娘说，它会替我们…守着星渊。”
苏绛站起身，将星子递给韦兴：“阿韦，你替我们收着。”她转头看向苏婉，眼睛亮得像星子，“然后…我们去吃桂花羹好不好？阿韦说要赔我们一辈子的。”
韦兴望着她们相握的手，又看了看掌心的星子，突然笑了。他将星子收进怀中，伸手将两人揽进怀里。星渊的穹顶漏下星光，照在他们交叠的影子上，像极了多年前的中秋夜——那时桂树正香，蝴蝶正飞，而她们还在他身后，追着他的影子跑。
（远处传来晨钟，青玄宗的烟火在云层下绽放。新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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