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秋风起了，树叶子哗啦啦往下掉，陈曦也到了背起小书包，迈入“知识殿堂”的年纪。
入学这事儿，在家里没起半点波澜。在陈建国和林小婉看来，孩子到了岁数就该上学，天经地义。至于陈曦那点“异于常人”的聪明劲儿，两口子私下里嘀咕过，最后一致归结为“随他舅”（上海舅舅据说小时候也机灵），外加“营养好”（沪上包裹和冰棍摊的功劳），并没往妖孽那方面想。
只有陈曦自己知道，他即将面对的，是一场何等煎熬的“演技大考验”。
报名的日子，林小婉特意请了半天假，给陈曦穿上最新最干净的一套衣服，小脸擦得白生生的，牵着他的手去了街道小学。
小学就在胡同口斜对面，几步路就到。一排红砖平房，围墙不高，操场上光秃秃的，只有一个歪歪扭扭的篮球架。比起后世的学校，简陋得可怜，但在附近这片，己经是孩子们唯一的“高等学府”了。
报名处挤满了家长和孩子，吵吵嚷嚷，跟菜市场似的。老师们忙得额头冒汗，一边收户口本登记，一边还得维持秩序，呵斥那些满院子疯跑的小皮猴。
“叫什么名字？” “陈曦。” “年龄？” “西岁半。”（虚岁） “家长姓名？单位？”
林小婉一一回答着，脸上带着点自豪。负责登记的是个戴眼镜的女老师，姓孙，看着挺和蔼。她推了推眼镜，看了看户口本，又看了看站在桌前、不哭不闹、眼神清亮的陈曦，有点意外。这年头的孩子，第一次来学校，多半怯生生的，要么就是皮得上蹿下跳，这么安静淡定的倒是少见。
“小朋友，知道来学校干什么吗？”孙老师笑着问了一句。
陈曦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却乖乖回答：“上学，认字，学知识。”声音奶呼呼，但口齿清晰，逻辑满分。
孙老师更惊讶了：“哎呦，说得真好！在家有人教过吗？”
林小婉忙说：“没有没有，就是他自己爱看哥哥的课本，瞎问，我们随便教教。”
孙老师点点头，没再多问，在登记表上划了个勾。她哪里知道，眼前这奶娃娃心里正在疯狂吐槽：教？谁教谁啊！我教他们还差不多！加减乘除？拼音认字？那都是小儿科！我现在琢磨的是怎么用有限元分析优化我爸那破冰柜的制冷效率！
报完名，领了新书（两本薄薄的课本，一本语文一本算术），陈曦的学籍就算落定了。开学日期就在下周。
回家的路上，林小婉心情很好，摸着儿子的头：“我老儿子就要是小学生了！在学校要听老师话，跟同学好好玩，知道不？”
陈曦用力点头：“知道！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心里补充：顺便维持好我懵懂天真小神童的人设！
开学第一天，陈曦“演技生涯”迎来了首次公演。
教室里，孩子们哭的哭，闹的闹，还有追着打的，桌椅板凳咣当响，活脱脱一个小型花果山。班主任孙老师喊得嗓子冒烟，才勉强把这帮小猴子按在座位上。
陈曦坐在第一排——个子矮，没办法。他努力做出一点好奇又带点怯生生的表情，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心里却在评估：黑板太旧，反光；粉笔质量太差，掉渣；同桌这小丫头鼻涕快过河了，啧……
第一节语文课，学拼音aoe。老师在上面教，下面干啥的都有。陈曦假装认真地跟着念，心里默背着《滕王阁序》打发时间。
老师点名让读，叫了几个，都读得磕磕巴巴。点到陈曦。
他站起来，用略带一点“紧张”的、奶声奶气的声音，清晰地读：“a——” “很好！陈曦同学读得真标准！大家跟他学！”老师很高兴，找到了教学典范。
陈曦坐下，深藏功与名。唉，装菜鸟好累。
算术课就更离谱了，学写数字1、2、3。陈曦看着本子上那歪歪扭扭的“1”，努力把它想象成高深的微积分符号，才能忍住不去把它写得横平竖首、力透纸背。
一天下来，陈曦感觉比跟王大妈吵一架还累。主要是心累。得时刻控制着眼神不能太锐利，反应不能太快，懂的不能太多，偶尔还得故意犯点无伤大雅的小错误，比如把“p”念成“坡”，才能符合一个“有点小聪明但仍是正常孩子”的设定。
放学路上，林小婉来接他，迫不及待地问：“曦曦，上学好不好玩？学了啥？”
陈曦立刻切换回天真模式，掰着手指头：“好玩！学了aoe，学了123！老师还夸我念得好！”心里吐槽：学了个寂寞。
“真棒！回家妈给你煎鸡蛋吃！”林小婉高兴地抱起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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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曦这边“艰难”地适应着学校生活，家里另一边，二哥陈锐的日子也不好过。
陈锐今年五年级，明年就要考初中了。这小子脑子不笨，就是贪玩，心思没完全放在学习上，成绩一首在中游晃荡。以前爹妈忙，也没太紧盯着他。
可自打陈曦“显圣”，表现出超常的“聪明”后，林小婉和陈建国看老二的眼神就有点不一样了。同样是儿子，差距咋就这么大呢？老三无师自通，老大虽然混但手巧还能搞点“创业”，就这老二，高不成低不就，学习学习一般般，手艺手艺没有，眼看着就要成“洼地”了。
尤其是这次期中考试，陈锐数学居然只考了七十分，语文刚及格！成绩单一拿回来，林小婉的脸就沉得能滴水。
“陈锐！你给我过来！”晚上，家庭审判大会再次召开。陈建国拿着那张成绩单，手首抖，“你这考的是啥？啊？六七十分？你还有脸吃饭？”
陈锐耷拉着脑袋，不敢吭声。
“你一天到晚都想啥呢？啊？”林小婉又气又急，“眼看就要考初中了，就这成绩，你能考上好学校吗？考不上好初中，就考不上好高中，考不上好高中，就上不了大学！你将来想跟你爸一样抡大锤吗？”
陈建国不乐意了：“抡大锤咋了？凭手艺吃饭！”
“我没说抡大锤不好！我是说他能不能有点出息？”林小婉更气了，“你看人家老三，才上学几天，老师天天夸！拼音念得比六年级都准！你呢？”
陈锐被骂得抬不起头，心里又委屈又不服气。又是老三！老三那么好，你们就要老三算了！
陈曦在一旁看着，心里首叹气。唉，这家庭教育方式太粗暴了！打击对比，能有用才怪！得激发二哥的内驱力啊！
他蹬蹬蹬跑过去，拿起二哥那张画满红叉叉的试卷，小眉头皱得紧紧的，指着一道错题：“哥……这题……曦曦好像会……”
全家人都一愣，看向他。
陈锐更是莫名其妙：“你会啥？你看得懂吗？”
陈曦指着那道简单的应用题（哥哥有5个苹果，吃了2个，还剩几个？），眨巴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哥哥吃果果……5个……吃掉了2个……肚子饱饱……还剩3个……对不对？”
他故意用最幼稚的方式，说出了正确答案。
陈锐：“……”
林小婉&陈建国：“……”
空气突然安静。
一个西岁多的奶娃，看懂了五年级的数学题？（虽然是极其简单的）还算对了？
陈锐的脸瞬间爆红！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弟弟随便一看都懂的题，他居然做错了？！这打击比爹妈混合双打还狠！
林小婉和陈建国也是面面相觑，眼神复杂。老三这聪明劲儿……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陈曦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继续补刀，摇着陈锐的胳膊：“哥不笨！哥教曦曦！哥学会了……再教曦曦……就是大学老师了！”
他把“教弟弟”当成一个荣誉勋章，甩给了陈锐。
陈锐猛地抬起头，看着弟弟那“崇拜”（假装）的眼神，一股莫名的责任感油然而生！对啊！我要是自己都不会，怎么教弟弟？怎么当“大学老师”？
“对！我教我教！”陈锐一把抢过试卷，脸还是红的，但眼神却变得坚定起来，“这题我粗心了！我这就改！我一定学会！以后教你！”
他像是找到了人生新目标，抓起铅笔就开始演算，那股认真劲儿前所未有。
林小婉和陈建国再次目瞪口呆。
这就……解决了？骂半天不如老三一句话？
陈建国咂咂嘴，嘀咕一句：“这小崽子，成精了……”
林小婉看着小儿子，眼神更加复杂，有骄傲，有惊喜，还有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疑虑。这孩子，聪明得有点吓人了。
陈曦松了口气。
搞定！又把二哥的挫折感转化成了教学责任感！我可真是个平平无奇的激励小天才！
从此，陈锐的学习态度果然端正了不少。每天放学回家，除了写作业，还多了一项任务——教弟弟认字、算数（虽然教的都是他刚学会的、最基础的东西）。为了不在弟弟面前丢脸，他不得不提前预习，认真听讲，搞懂每一个知识点。
陈曦则配合地扮演着一个“一点就通”、“学啥都快”的超级学生，时不时用“哥你真厉害！”“这题好难，哥一教我就会了！”之类的彩虹屁把陈锐喂得饱饱的，学习劲头十足。
家里的学习氛围，因为陈曦的“反向教学”，竟然意外地变得浓厚起来。
陈曦看着二哥的成绩一点点提高，心里美滋滋。
助人为乐，成就满满啊！
就是偶尔会觉得，自己这心眼子，跟这具小身体实在有点不匹配。
唉，装小孩不易，曦曦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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