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那封描述“三十变一千”神话的信，像块大石头砸进老陈家这潭水里，咕咚一声，沉底了，可那涟漪却一圈圈荡开，没完没了。
表面上，日子还是那么过。太阳照常升起，母鸡照常下蛋，收音机照常哇啦哇啦响。
可底下的暗流，瞒不过陈曦的眼睛。
最明显的是老爸陈建国。
以前他听收音机，主要是听个响，图个热闹。新闻啥的，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听完就忘。现在不一样了。
尤其是晚上那档经济类的节目，哪怕里头说的词儿他十句有八句听不懂，也听得格外认真。眉头皱着，耳朵支棱着，手里端着那个被他儿子加了料的茶缸子，半天忘了喝一口。
有时候听到“深镇”、“特区”、“改革”这类字眼，他眼神都会闪一下，下意识地瞟一眼墙上挂着的日历，好像能从那上面看出花来。
OS：爸，别瞅了，舅舅那边没那麽快有消息。陈曦心里门儿清，第一批认购证的暴富神话才刚刚开始发酵，离高潮还早着呢。但这股风，确实吹进老爸心里了。
这天吃晚饭的时候，收音机里正好在放一段关于南方个体经济发展的报道，提到了有些人抓住机遇，成了“万元户”。
陈建国扒拉着饭，冷不丁冒出一句：“你说……这政策，是真要一首这么放下去？不会哪天又变了吧？”
林小婉正给陈曦挑鱼刺呢，头也没抬：“变不变咱能咋样？老老实实上班挣工资呗。你可别瞎想啊！”
奶奶也插嘴：“就是！建军那是运气好，踩了狗屎运！那样的好事儿，一辈子碰上一回就烧高香了！咱可别惦记。”
陈建国没吭声，默默嚼着饭，眼神却有点飘。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我听说……厂里供销科的老王，他小舅子就在南边倒腾电子表呢，好像……没少赚。”
林小婉警惕地抬起头：“陈建国！我告诉你啊！你可别动那歪心思！咱家现在日子刚顺当点，你要是敢学人家辞职下海，我……我跟你没完！”
陈建国被媳妇一吼，有点讪讪的：“我就随口一说……我能辞啥职啊？我一钳工，就会摆弄铁疙瘩，能去倒腾啥？”
话是这么说，可那语气里，分明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向往？或者说是不甘？
OS：有门！老爸这颗老实巴交的心，终于被舅舅的“神话”和收音机里天天吹的风，给撬开一条缝了！陈曦暗自高兴。
但他也知道，让老爸这种在国营厂干了大半辈子的老工人，一下子转变观念去冒险，几乎不可能。得慢慢来，小火慢炖。
于是，他舀了一勺鸡蛋羹，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爸厉害！会做铁疙瘩！也能赚钱钱！”
童言无忌，却正好挠到了陈建国心里那点痒处。他脸上露出点笑模样，胡撸一下儿子的脑袋：“对！爸好好上班，也能赚钱给我老儿子买糖吃！”
话虽如此，但有些东西，一旦生了根，发了芽，就不是那么容易按回去的了。
陈建国上班的时候，明显更留意厂里的动静了。以前车间里工人闲聊扯淡，他很少参与。现在听到谁家亲戚在南方干啥挣了钱，他会竖着耳朵听一会儿。
甚至休息时，他还溜达着去供销科，找那个老王“闲聊”，旁敲侧击地问问南边的情况。回来之后，就能沉默好一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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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建国叹口气：“我知道……就是觉得……这世道好像真不一样了。心里有点……闹得慌。”
除了老爸的变化，收音机本身，也带来了点小麻烦。
这玩意现在是家里的宝贝疙瘩，费电池！那两节大电池，天天响那么长时间，没多久就没劲儿了，声音变小，杂音变大。
买新电池又是一笔开销。虽然家里现在有“特效蛋”这项稳定收入，但林小婉节俭惯了，还是有点肉疼。
“这匣子好是好，就是太费钱了！”她看着陈建国拆下来的旧电池，嘟囔着。
奶奶倒是想得开：“费点电就费点电！听着多解闷啊！比天天大眼瞪小眼强！鸡蛋少吃两个就有了！”
陈曦眼珠一转，又有了主意。OS：费电池？小事一桩！看我的！
他记得空间泉水似乎有微弱的净化、激发能量的作用。不知道对废旧电池有没有点效果？
试试又不花钱！
他趁家里人不注意，偷偷把一节快没电的电池揣进兜里。找个没人的角落，小手握着电池，集中意念，尝试着引导一丝丝微乎其微的空间泉水气息，包裹住电池。
这个过程比挪动种子轻松多了，几乎没费什么劲。
做完之后，他把电池放回原处。
晚上陈建国给收音机换电池，顺手把那节“处理过”的旧电池也装了回去，想着还能凑合听一会儿。
结果一开机——
“——洪湖水呀~浪呀嘛浪打浪啊~”
声音洪亮清晰，杂音都少了不少！跟换了新电池似的！
“咦？”陈建国愣了一下，拍拍收音机，“怪了，这旧电池回光返照了？劲儿这么足？”
他又听了一会儿，确定不是幻觉。
林小婉也惊奇：“是啊！声音大多了！这旧电池还能这样？”
奶奶总结：“咱家这匣子，通人性！知道咱爱听，自个儿就来劲了！”
只有陈曦深藏功与名，心里美滋滋：OS：很好！废物利用成功！以后旧电池都能“充电”再利用了！又省下一笔毛票！
这个小插曲，让家里人更觉得自家这收音机是个“祥瑞”，越发宝贝了。
风声听着，日子过着。陈建国心里的草，悄悄滋生。林小婉的担忧，隐隐存在。奶奶的乐观，一如既往。
陈曦则像个小小的舵手，观察着风向，调整着风帆，努力让这个家的小船，能趁着这股东风，稳稳地驶向更好的地方。
他知道，舅舅的那笔横财，就像悬在天上的月亮，看着亮堂，但一时半会儿还摸不着。眼下最重要的，还是经营好自家这一亩三分地。
他的目光，又一次投向了奶奶那个宝贝木匣子。
那里头，可是藏着明年的希望呢！
得确保万无一失才行。
他琢磨着，是不是找个机会，再给那些混合了空间种子的菜籽们，来个“深度保养”？用空间气息好好滋养滋养，确保明年发芽率百分百，长势猛猛哒！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和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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