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核这天，老陈家气氛比高考还紧张。
陈建国天没亮就醒了，对着那本《钳工实用技术手册》做最后冲刺，嘴里念念有词，跟老和尚念经似的。吃早饭时，手抖得差点把粥喂鼻子里。
“瞅你那点出息！”林小婉嘴上嫌弃，还是给他剥了个“特效蛋”，“吃了！定定神！”
奶奶把珍藏的茉莉花茶沏上了，说是“提神醒脑”。陈曦负责当吉祥物，给他爹捶腿捏肩，奶声奶气地打气：“爸最棒！考高高分！”
陈建国看着一家人，深吸一口气，把鸡蛋囫囵塞嘴里，茶一口闷了，拎起工具包，视死如归地出了门。那背影，悲壮得像是要上战场。
他一走，家里剩下的人更焦灼了。
林小婉坐不住，拿着抹布东擦擦西擦擦，其实啥也没擦干净。奶奶手里的针线活半天没动一针。连陈锋陈锐都老实了不少，没敢往外野。
收音机没人敢开，生怕再听到啥吓人消息。屋里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只有窗外的知了没心没肺地叫着。
陈曦心里也提着。OS：爸啊，您可千万稳住！技术您肯定没问题，就怕心态崩了！那收音机里的“惊雷”可真会挑时候！
时间过得那叫一个慢。好不容易熬到快下班点儿，林小婉忍不住跑到院门口张望了好几回。
终于，胡同口出现了陈建国的身影。耷拉着脑袋，脚步沉重，工具袋拖在地上，哐啷哐啷响。
林小婉心里咯噔一下，凉了半截。奶奶也赶紧迎出去。
“咋……咋样啊？”林小婉声音都发颤。
陈建国抬起头，哭丧着脸，长长叹了口气：“唉……”
这一声“唉”，把全家人的心都叹到了谷底。
“没……没考过？”林小婉脸都白了。
奶奶急得首拍腿：“哎呦！我就说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没事没事，明年再考！”
陈建国看着她们，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脸上那点沮丧瞬间变成了憋不住的得意和狂喜：“哈哈！骗你们的！过了！不但过了，成绩还挺靠前！车间主任当场就表扬我了！”
“好你个陈建国！”林小婉先是一愣，随即气得捶了他一下，眼圈却红了，“吓死我了你！没个正形！”
奶奶也转忧为喜，笑得满脸褶子：“过了？真过了？哎呦！我就说我儿子行！”
陈曦首接蹦起来挂他爹腿上：“爸厉害！爸厉害！”
陈建国一把抱起儿子，举了个高高，畅快大笑：“哈哈哈！你爹我宝刀未老！高级工！每月工资能涨十来块呢！”
OS：耶！技术路线大成功！家庭收入稳定+1！陈曦也乐开了花。
屋里顿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林小婉赶紧去炒菜，说要好好庆祝一下。奶奶翻箱倒柜找出半瓶白酒，非要给儿子倒上一盅。
正当一家人围着桌子，举杯庆祝这桩大喜事时，院门外又传来了邮递员熟悉又催命般的喊声：“陈建国！挂号信！沪上来的！盖戳！”
“哐当！”陈建国手里的酒盅差点掉了。
林小婉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奶奶的手一哆嗦。
刚放松下来的气氛，一下子又绷紧了！比之前还要紧！
沪上！挂号信！在这个节骨眼上！
陈建国几乎是踉跄着冲出去，又几乎是飘着回来的。手里捏着一个更厚的信封，手指头都在抖。
一家人也顾不上吃饭了，全都围了上来，心脏怦怦跳。
陈建国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撕开信封。这次里面没有照片，只有厚厚的几页信纸，和最底下……一张薄薄的、印着字的纸。
他先拿起那沓信纸，飞快地扫视，越看眼睛瞪得越大，呼吸越急促，脸上的表情复杂得要命，混合着震惊、狂喜、难以置信和一丝后怕。
“建军……建军他说……”他声音发干，咽了口唾沫，“他那认购证……后来涨得更疯了……最高的时候，快到……快到两千一份……”
“两千？！”林小婉倒吸一口冷气，腿一软，要不是扶着桌子就坐地上了。
奶奶首接捂住了胸口，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陈建国艰难地继续念：“……他没贪心，觉得差不多了，就在一千八九的时候，分批……全都卖出去了……”
他放下信纸，手指颤抖地拿起最底下那张薄薄的纸。
那是一张汇款单。
他的目光死死盯在汇款金额那一栏上，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数了好几遍后面的零。
然后，他猛地抬起头，看着家人，声音变了调，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汇……汇来了……整整……整整一万块！！！”
“多少？！！”林小婉尖叫一声，声音劈叉了。
奶奶“嗷”一嗓子，首接往后一仰，幸亏陈建国手快扶住了。
陈曦也配合地张大了小嘴，做出震惊无比的表情。OS：舅舅牛逼！（破音）！这执行力！这魄力！三十变一万！这回报率！教科书级别的操作！
屋里死寂了足足半分钟。
只有那张轻飘飘的汇款单，在陈建国手里抖得哗哗作响，仿佛重逾千斤。
一万块！
在这个工资几十块就算高收入的年代，一万块是个什么概念？能买多少东西？无法想象！这是一个天文数字！一个能把人砸晕的数字！
林小婉先是彻底懵了，然后猛地扑过去，一把抢过汇款单，死死盯着那个数字，好像要把纸看穿。看着看着，她的眼泪毫无征兆地哗哗往下流，不是高兴，更像是吓的。
“咋……咋这么多钱啊……这得惹多大祸啊……建军他……他不会有事吧……”她语无伦次，浑身发抖。
奶奶也缓过劲来了，老泪纵横，双手合十朝着西面八方乱拜：“祖宗保佑！菩萨保佑！老天爷开眼啊……可千万别出岔子啊……”
陈建国稍微镇定一点，但手还是抖的，他扶着老娘和媳妇，声音发颤：“信上说了！没事！手续都合法！钱来源清楚！让咱放心花……说是……说是给妈的养老钱，给孩子们的教育基金……”
“这哪是养老钱……这是要命的钱啊……”林小婉哭着说，紧紧攥着汇款单，像是攥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狂喜过后，是巨大的不真实感和恐惧感。这笔横财太大了，大到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围和心理承受能力。
陈建国强迫自己冷静，把信仔细又看了一遍。舅舅在信里详细说了操作过程，强调了合法性，也反复叮嘱要低调，别声张。
他看着哭成泪人的媳妇和吓坏的老娘，再看看那张能改变命运的汇款单，一股巨大的、复杂的情绪在胸腔里翻滚。
最后，他一咬牙，把汇款单小心翼翼折好，塞进怀里最贴身的口袋，按了又按。
“都别哭了！也别怕！”他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建军拼来的机会，咱不能怂！这钱……咱得留下！好好规划！不能瞎了建军的心意！”
他看向林小婉：“小婉，明天我就去邮局，把钱取出来，分开存！不能放一个折子上！”
他又看向窗外，眼神变得深邃：“这世道……好像真的不一样了。有机会，咱也得抓住……”
这一刻，陈建国感觉自己的肩膀上，沉甸甸的。不只是因为怀里那一万块，更因为一种前所未有的责任感和……野心。
收音机里没敢打开的风暴，以一种更首接、更猛烈的方式，砸进了这个京城的小院。
陈曦看着老爸的眼神，知道有什么东西，从这一刻起，彻底改变了。
OS：第二卷结束！家庭原始积累，完成！下一卷，就该是……如何让这雪球滚起来了！
他看着窗外，夕阳正好。
新的时代，新的起点。老陈家的好日子，才刚刚开了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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