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辞攥着从锦儿那里抢来的半块碎银子，站在靖王府朱漆大门外，冷风刮得她单薄的囚衣猎猎作响。
身后是镇国公府的方向，柳氏和沈若薇此刻怕是正对着毁容的脸跳脚，太子赵珩说不定还在琢磨怎么找她算账。可这些都不重要了——她脑子里反复回放着前世临死前，那个狱卒嚼舌根的话：“听说了吗？靖王殿下查到镇国公府的案子有蹊跷，正想上书翻案，结果寒毒发作暴毙了……”
靖王萧夜寒，大曜的战神，那个传闻中杀人如麻、克死三任未婚妻的煞神。前世她只远远见过一次，是在镇国公府被抄家的那天，他一身玄甲立于宫门，冰蓝色的眸子扫过刑场，没有半分温度。可就是这个冷血的人，竟在她死后，试图为沈家翻案。
更重要的是，他中了“蚀骨寒毒”。那是北境蛮族的邪毒，发作时浑身冰寒如坠冰窟，内脏会被一点点冻裂，最后在痛苦中死去。前世他死在三十岁生辰那天，死时手里还攥着镇国公府案的卷宗碎片。
沈清辞摸了摸袖中那几张皱巴巴的纸——那是她重生后，凭着前世记忆，在柴房的破木箱里找到的、母亲当年为靖王试配的半张解毒药方。母亲曾是太医院院判之女，医术精湛，当年靖王中毒，太医院束手无策，母亲偷偷配过方子，可惜还没来得及献上，就被柳氏下毒害死了。
“这药方虽不能根治，但能暂缓寒毒发作。”沈清辞深吸一口气，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萧夜寒，你想查案，我想复仇，我们是天生的盟友。”
她抬手，刚要叩门，两个守门的侍卫“唰”地拔出长刀，冷喝：“哪来的野丫头，靖王府也是你能靠近的？滚！”
侍卫穿着玄色劲装，腰间佩着“靖”字令牌，眼神凶狠，一看就是上过战场的狠角色。换做前世的沈清辞，怕是早被吓得发抖，可现在，她只是冷笑一声，从袖中摸出个小小的纸包，往地上一撒。
白色的粉末落地，瞬间腾起一阵淡蓝色的烟雾，门口那两盆正在开花的月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发黑。
侍卫脸色骤变：“你敢在靖王府下毒？”
“下毒？”沈清辞挑眉，往前踏出一步，侍卫下意识后退，“这叫‘醒神散’，只会让你们手脚发软，不会伤命。我是来给靖王殿下送解药的，耽误了他的病情，你们担待得起？”
她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慑人的气势，尤其是那双眼睛，明明是少女的脸庞，却藏着与年龄不符的狠厉和笃定。侍卫对视一眼，都有些犹豫——靖王殿下的寒毒是京城皆知的秘密，这丫头敢来送解药，莫非真有几分本事？
“等着！”一个侍卫咬牙，转身往府里跑，另一个则用刀指着沈清辞，警惕地盯着她。
沈清辞站在原地，寒风卷着地上的枯叶，落在她脚边。她不怕萧夜寒不见她——她赌的就是他的求生欲。战神再厉害，也是人，只要他还想活着，还想查镇国公府的案子，就不会拒绝她这个唯一能暂缓他痛苦的人。
没过多久，那侍卫跑了回来，身后跟着一个穿着青色锦袍的中年男人，面容肃穆，腰间挂着玉佩，一看就是王府的管事。
“你就是那个说能解王爷寒毒的丫头？”管事上下打量着沈清辞，眼神里满是怀疑，“王爷现在正在闭关，寒毒发作，谁也不见。你若敢胡言乱语，休怪我不客气！”
“胡言乱语？”沈清辞冷笑，从袖中掏出那半张药方，递了过去，“你把这个交给王爷，告诉他，这方子能让他今晚不用抱着火炉发抖。若他不信，就当我没来过——只是错过了我，下次寒毒发作，可就没人能救他了。”
管事犹豫了一下，接过药方，又看了沈清辞一眼，转身快步走进府里。
沈清辞耐心地等着，心里却在飞速盘算——萧夜寒会不会见她？见了之后，会不会信她？她手里只有半张药方，若是他要她当场配药，她现在连药材都没有……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府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管事跑了出来，脸色比刚才更难看，却多了几分急切：“王爷让你进去！跟我来！”
沈清辞心中一松，面上却不动声色，跟着管事往里走。
靖王府很大，庭院深深，路上的侍卫个个面色冷峻，腰间佩刀，透着一股肃杀之气。穿过几重院落，来到一处偏僻的跨院，院子里种着几棵光秃秃的梅树，寒风一吹，枝桠作响，更显冷清。
“王爷就在里面，你自己进去。”管事停下脚步，指了指前方的正屋，语气凝重，“记住，说话小心点，王爷现在脾气不好。”
沈清辞点点头，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木门。
屋里暖意融融，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草药味，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寒气。正对着门的软榻上，斜躺着一个男人。
他穿着一身玄色常服，墨发散落在枕上，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唇却透着不正常的青紫色。即使闭着眼睛，也能看出他轮廓深邃，鼻梁高挺，只是那紧蹙的眉头和微微颤抖的手指，泄露了他正在承受的痛苦。
这就是萧夜寒。
沈清辞走到软榻前，刚要开口，萧夜寒突然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冰蓝色的眸子，像极了北境的寒冰，不带一丝温度，锐利得仿佛能洞穿人心。他盯着沈清辞，声音沙哑，带着刺骨的寒意：“你就是那个送药方的人？”
“是。”沈清辞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镇国公府嫡女，沈清辞。”
听到“镇国公府”西个字，萧夜寒的眸子微微一缩，冰蓝色的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快得让人抓不住。他没有追问，只是指了指桌上的药方：“这方子，你从哪来的？”
“我母亲留下的。”沈清辞首言不讳，“我母亲曾是太医院院判之女，当年殿下中毒，她偷偷配过解药，可惜还没来得及献上，就被人害死了。”
萧夜寒沉默了一下，又问：“你怎么知道我中了蚀骨寒毒？又怎么知道这方子有用？”
“我不仅知道这些，”沈清辞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我还知道，殿下一首在查镇国公府的案子；我还知道，殿下的寒毒，每发作一次，就会加重一分，最多还有三年可活；我更知道，当年害我沈家满门的，不仅仅是太子和柳氏，还有更深层的势力——比如，二皇子赵瑾。”
最后一句话，像是一颗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面，萧夜寒猛地坐起身，冰蓝色的眸子死死盯着沈清辞，周身的寒气瞬间弥漫开来，屋里的温度仿佛都降了好几度。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是因为寒毒，而是因为震惊，“你怎么知道二皇子？”
“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沈清辞迎着他的目光，语气坚定，“重要的是，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你想查镇国公府的案子，为沈家翻案，我想为家族报仇，揪出幕后黑手。而我，能为你解寒毒，让你有命看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萧夜寒盯着她看了许久，冰蓝色的眸子里情绪翻涌，有怀疑，有探究，还有一丝难以置信。他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你想要什么？”
“我要你与我结盟。”沈清辞一字一句地说，“我帮你解寒毒，你帮我查案，护我周全，助我复仇。事成之后，你我两清，如果你还想继续查其他的事，我也可以用我的医术，帮你到底。”
萧夜寒笑了，那笑容带着一丝嘲讽，还有一丝冰冷：“你一个罪臣之女，一无所有，凭什么跟我谈条件？就凭这半张药方？”
“就凭我是唯一能救你的人。”沈清辞毫不示弱，“殿下可以问问你的军医，这方子是不是真的能暂缓寒毒。如果殿下觉得我不够资格，大可以现在就把我赶出去——只是下次寒毒发作，殿下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她说得笃定，眼神里没有丝毫退缩。萧夜寒看着她，突然觉得这个看似瘦弱的少女，骨子里藏着一股狠劲，像极了绝境中挣扎的狼，明知前方是刀山火海，也敢闯一闯。
他沉默了片刻，对门外喊了一声：“李军医！”
很快，一个穿着灰色长袍的老军医走了进来，手里拿着那半张药方，脸色凝重地对萧夜寒说：“王爷，这方子……是真的有用。里面的几味药材，都是解寒毒的奇药，虽然不能根治，但确实能暂缓发作，减轻痛苦。”
萧夜寒点点头，挥挥手让李军医退下，又看向沈清辞：“好，我信你一次。但我怎么知道，你不会在药里动手脚？”
“我以镇国公府列祖列宗的名义起誓，”沈清辞举起右手，眼神郑重，“若我在药里动手脚，害殿下性命，必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镇国公府是她的逆鳞，用这个起誓，足以证明她的诚意。萧夜寒看着她，冰蓝色的眸子里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他从软榻上坐起身，虽然脸色依旧苍白，却多了几分精神：“好，我答应与你结盟。但我有条件。”
“你说。”
“第一，解毒的药方，你分三次给我，每次只给一部分，若有一次无效，或者你敢耍花样，盟约立刻作废。”萧夜寒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第二，在查案期间，你必须听我的安排，不可擅自行动，以免打草惊蛇。第三，若将来查到真相，涉及皇室颜面，你需听我处置，不可胡来。”
这三个条件，看似苛刻，实则是萧夜寒的试探和保护。沈清辞毫不犹豫地点头：“我答应。但我也有一个条件——你必须保证我和我身边人的安全，尤其是我的贴身丫鬟锦儿。还有，在合适的时候，你要帮我恢复镇国公府的名誉。”
“可以。”萧夜寒颔首，从枕边摸出一块玄色的令牌，上面刻着一个“靖”字，递给沈清辞，“拿着这个，在京城里，除了皇宫，你可以畅行无阻。我的暗卫，也可以听你调遣。”
沈清辞接过令牌，入手冰凉，沉甸甸的，这是权力的象征，也是萧夜寒对她的信任。她紧紧攥着令牌，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前世她孤立无援，最终惨死；今生，她终于有了第一个盟友，还是如此强大的盟友。
“合作愉快。”沈清辞伸出手，想与他握个手，却又觉得不妥，刚要收回，萧夜寒却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手冰凉刺骨，即使在温暖的屋里，也带着一股寒气。沈清辞下意识地想挣脱，却被他握得更紧。他盯着她的手腕，眼神里闪过一丝诧异：“你手腕上的疤……是怎么来的？”
沈清辞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那里有一道浅浅的疤痕，是前世被柳氏的人用鞭子抽的。她心里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小时候不小心摔的。”
萧夜寒没有追问，只是缓缓松开了她的手，冰蓝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若有所思。他躺回软榻上，闭上眼：“你先回去吧，明天把第一剂药的药材清单给我，我让人去准备。记住，我们的盟约，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好。”沈清辞点点头，转身往外走。
刚走到门口，身后突然传来萧夜寒的声音：“沈清辞。”
她回头，看到萧夜寒睁开眼睛，冰蓝色的眸子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镇国公府的案子，我会查到底。你……多保重。”
沈清辞心中一暖，点点头，转身走出了屋子。
屋外的寒风依旧凛冽，却吹不散沈清辞心中的暖意。她攥着那块玄色令牌，快步走出靖王府，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复仇的第一步，终于迈出去了。
柳氏，沈若薇，太子赵珩，二皇子赵瑾……你们等着，我沈清辞回来了！这一世，我不仅要活下去，还要让你们血债血偿！
就在沈清辞走出靖王府大门的时候，一辆黑色的马车悄无声息地停在街角，马车上的人掀开帘子，看着沈清辞的背影，冰蓝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深邃的光芒。
“王爷，”车夫低声问，“要不要派人跟着她？”
萧夜寒摇摇头，闭上眼睛：“不用。她不是那种需要人保护的娇弱女子。”
他想起刚才握住她手腕时的触感，那道疤痕，还有她眼中的狠厉和笃定——这个沈清辞，和传闻中那个柔弱无能的镇国公府嫡女，完全不一样。
“镇国公府的案子……”萧夜寒喃喃自语，“或许，从她身上，能找到当年的真相。”
而此刻的沈清辞，还不知道萧夜寒的心思。她快步走在大街上，心里盘算着明天的药材清单，还有怎么应对柳氏和沈若薇的报复。
刚走到镇国公府附近的小巷口，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沈清辞猛地回头，看到几个穿着黑衣的人，手里拿着刀，正快步向她跑来。
“是柳氏派来的人？”沈清辞心中一紧，握紧了袖中的毒粉包。
就在这时，那几个黑衣人突然停住了脚步，像是被什么东西定住了一样，一动不动。紧接着，从暗处走出两个穿着玄色劲装的人，手里拿着短刃，迅速将那几个黑衣人制服。
其中一个劲装男子走到沈清辞面前，躬身行礼：“沈小姐，我家王爷怕您路上有危险，派我们来保护您。”
沈清辞心中一动——萧夜寒竟然这么快就派人来保护她了。她点点头：“多谢王爷。”
“沈小姐，我们送您回府。”
沈清辞没有拒绝，跟着两个暗卫，快步向镇国公府走去。她知道，从今天起，她的复仇之路，不再是孤身一人。而靖王萧夜寒，这个前世见死不救的战神，今生，将成为她最坚实的盟友。
只是，沈清辞不知道的是，萧夜寒派暗卫保护她，不仅仅是因为盟约，更是因为他心中那个隐藏了多年的秘密——当年镇国公府被抄家，他并非见死不救，而是被人设计，错过了时机。而他查镇国公府的案子，也不仅仅是为了查明真相，更是为了偿还当年的一份人情。
寒风卷着落叶，在巷子里打着旋。沈清辞的身影消失在巷口，而那辆黑色的马车，依旧停在街角，冰蓝色的眸子，透过车帘，望着沈清辞离去的方向，久久没有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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