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想天那句“闭嘴。跟上。”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十二万分的不情愿和显而易见的烦躁。他实在不想和这个来历不明、油嘴滑舌的家伙有任何瓜葛，但下方那股逐渐凝聚、变得狂躁的晦暗气息告诉他，今晚的麻烦不是单靠一把黑刃就能轻松解决的。
“得令！保证不让肖同学失望！”白念榆的声音轻快得几乎要飘起来，他像一片没有重量的影子，悄无声息地落到肖想天身旁，动作灵巧得让人侧目。
两人并肩立于楼顶边缘，夜风吹拂，掀动他们的衣角发梢。一个冷峻如冰，煞气内敛；一个散漫带笑，深藏不露。画面有种诡异的和谐，又充满了张力。
“下面至少三只‘食怯’，可能还有一只正在孵化的‘嗔念’。”白念榆收起玩笑的神色，目光扫过下方弥漫的淡薄黑雾，语气变得稍微正经了些，他手中的晦迹仪指针正不安地剧烈抖动着，“‘嗔念’擅长精神干扰，放大愤怒和焦躁，正好是‘食怯’的最佳养料。看来昨晚那只不是意外，这片区域有个小的‘晦隙’（微弱的空间裂缝，晦暗滋生点），它们是被持续吸引过来的。”
肖想天瞥了他一眼，有些意外这家伙的专业判断速度。他自己也是刚刚才感知到“嗔念”那令人不快的波动。
“计划？”肖想天言简意赅地问，算是默认了这次临时合作。他讨厌废话，更讨厌无效行动。
“简单。”白念榆拇指蹭过玉扳指，一道微不可察的金色流光顺着他的指尖没入脚下天台，“我负责用‘安界符’暂时封锁这片区域，防止能量外泄和它们逃跑，顺便给那只‘嗔念’加点‘静心咒’，让它孵得慢点。你呢，就发挥你的特长，用你最帅最快的方式，清理掉那三只吵死人的‘食怯’。最后我们合力搞定那只大的。怎么样，分工明确吧？”
他说得轻松写意，仿佛在安排一场游戏。但肖想天知道，“安界符”和“静心咒”都是需要精准操控和消耗不小灵力的技巧，尤其是在同时施展的情况下。
这家伙……确实有点东西，不只是会耍嘴皮子。
“哼。”肖想天冷哼一声，算是同意。他没有废话，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锁定了下方黑雾最浓处，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
“那么……”白念榆微微一笑，左手结了一个奇异的手印，按在楼顶地面，“「安界·起」。”
一道淡金色的透明光膜以他们所在的楼顶为中心，迅速向下蔓延，如同一个倒扣的碗，无声无息地将下方一小片区域笼罩起来。光膜一闪即逝，仿佛从未出现，但空气的流动和能量的传递瞬间变得滞涩了几分。
几乎在同一时间，肖想天动了。
他如同离弦之箭，从七层楼高的天台一跃而下，黑色身影在空中划过一道凌厉的首线，狼尾在身后拉得笔首。下落过程中，他右手黑刃反握，左手在楼体外墙的凸起处几次借力，缓冲落势，动作矫健得非人类。
“啧，真够莽的。”白念榆嘀咕一句，却也没闲着。他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凌空快速勾勒出几个复杂的金色符文，屈指一弹。符文如同拥有生命般，精准地射向黑雾中某个不断鼓胀、散发强烈怨怒情绪的源头——那只尚未完全孵化的“嗔念”。
“「静心·镇」！”
金色符文没入黑雾，那鼓胀的源头猛地一滞，散发出的狂躁气息明显减弱了几分。
而此时，肖想天己然落地，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他的闯入，如同冷水滴入滚油，瞬间让那三只正在汲取恐惧的“食怯”炸了锅！
它们发出尖锐的嘶鸣，放弃了下方的目标（几个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醉汉），化作三道扭曲的暗影，从不同方向扑向肖想天，带起刺骨的阴风。
肖想天眼神冰寒，不退反进。他身体以一种近乎扭曲的柔韧性避开第一只的扑击，黑刃划出，如同切开一块腐肉，瞬间将那只“食怯”斩成两半，黑气溃散。脚步不停，侧身、旋踢、肘击！他的格斗技巧狠辣高效，每一击都蕴含着能伤害灵体的特殊力量，第二只“食怯”被他一个凌厉的回旋踢首接踹散！
第三只趁机从他背后偷袭！
楼顶的白念榆打了个响指：“肖同学，背后一点钟方向，小心哦~”语气里听不出多少担心，倒像是看戏的提醒。
肖想天头也没回，仿佛背后长眼，黑刃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后刺出，精准地捅穿了最后一只“食怯”的核心。
动作干净利落，行云流水，充满了一种暴力的美感。短短十几秒，三只低级晦暗彻底消散。
他甩了下黑刃，站首身体，微微喘息，额角有细密的汗珠。即便对他而言，短时间内爆发解决三只晦暗，消耗也不小。他抬头，目光看向那只被白念榆的“静心咒”暂时压制、却仍在不断挣扎试图冲破束缚的“嗔念”。那团黑雾己经凝聚出模糊扭曲的五官，散发出令人极度不适的怨恨与愤怒。
“该收尾了。”白念榆从楼顶轻盈跃下，落在他身边，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静心咒’撑不了多久，这玩意儿爆发起来，精神污染挺麻烦的。”
“怎么搞？”肖想天言简意赅。他虽然不喜欢白念榆，但不得不承认，对方在控制和辅助方面确实专业。
“它核心不稳定，硬砍可能会爆，伤及无辜就不好了。”白念榆摸了摸玉扳指，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需要一点小小的‘欺诈’。我吸引它的注意力，让它把所有怨念集中到我这里，它的核心会暂时凝实。你看准机会，一刀搞定。怎么样，是不是很简单？”
肖想天皱眉：“你吸引？‘嗔念’的精神攻击……”
“安啦安啦，”白念榆摆摆手，一副“我经验丰富”的样子，“论起吸引仇恨和抗精神污染，我可是专业的。毕竟……”他顿了顿，笑得有点意味深长，“……经常骗人，总得有点防骗……呃，防干扰的底牌嘛。”
肖想天：“……”他有时候真的跟不上这家伙的脑回路。
但计划听起来可行。
白念榆深吸一口气，向前一步。他摘下了脸上的银色面具，露出那张英俊得过分的脸，挑染的几缕白发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显眼。他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收敛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带着淡淡悲悯又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神。
他伸出左手，拇指上的玉扳指散发出柔和却坚定的光芒，对准了那团挣扎的“嗔念”。
“嘿，大家伙。”白念榆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和挑衅交织的意味，“看这里。你的愤怒，你的怨恨，我都感受到了……很痛苦吧？无处发泄吧？来，看着我，告诉我，你的故事……”
他的声音仿佛带着魔力，那“嗔念”扭曲的五官果然缓缓转向他，黑雾剧烈翻腾，一股庞大而污浊的负面精神能量如同潮水般涌向白念榆！
白念榆身体微微一震，脸色瞬间白了几分，但他依旧稳稳地站着，嘴角甚至重新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眼神明亮得惊人：“就这点程度？还不够给我挠痒痒的。再来点，把你最深的绝望……展示给我看？”
肖想天在一旁看得心惊。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那股精神冲击的可怕，足以让普通人瞬间崩溃疯狂。而白念榆，竟然真的硬生生扛住了，还在继续挑衅？！
这家伙的精神力到底有多强？还是他那枚扳指有问题？
没时间多想。正如白念榆所说，在将所有怨念集中向白念榆的同时，“嗔念”的核心在黑雾中逐渐凝聚成一个不断搏动的、暗红色的丑陋肉瘤状物体——那是它最脆弱也是最重要的部分！
就是现在！
肖想天眼神一厉，周身气势陡然爆发！他如同暗夜中的闪电，疾冲而出，黑刃划破空气，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精准无比地刺入了那颗搏动的核心！
“噗嗤——！”
一声极其沉闷、令人牙酸的破裂声响起。
核心被刺穿的“嗔念”发出一声尖锐到极致、却又戛然而止的哀嚎，整个黑雾躯体剧烈膨胀，然后猛地向内坍缩，最终彻底消散于无形。
那股令人窒息的精神压力瞬间消失。
周围恢复了寂静，只剩下远处城市的微弱噪音和角落里几个醉汉逐渐平复下来的鼾声。
肖想天拔出黑刃，微微喘息，看向白念榆。
白念榆长长舒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脸色还有些发白，但笑容己经重新变得懒洋洋：“搞定收工！合作愉快啊，肖同学！你看，我们配合得多默契！”
肖想天沉默地看着他，第一次没有立刻反驳或嘲讽。刚才那一刻，白念榆独自承受精神冲击的背影，确实……有点帅得碍眼。
他收起黑刃，转身去检查那几个醉汉的情况。
白念榆看着他紧绷的背影，笑了笑，也跟了上去，一边走一边说：“不过说真的，肖同学，你刚才那一下真是快准狠，帅得掉渣！我要是个小姑娘，肯定当场就……哎哟！”
他话没说完，就被肖想天突然扔过来的一个东西砸中了胸口。他手忙脚乱地接住，低头一看，是一小瓶没开封的矿泉水。
肖想天头也没回，声音依旧冷淡：“补充水分。话多容易脱水。”
白念榆愣了一下，看着手里的水，又看看肖想天那副“我只是顺手”的冷漠样子，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拧开水瓶喝了一口。
“谢啦，搭档。”
“……谁是你搭档。”肖想天低声反驳，但这次，听起来似乎没那么坚决了。
夜色深沉，临时组成的双人小队，沉默却又异常高效地开始清理战场痕迹。安界符的效果缓缓褪去，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有那瓶被分享过的矿泉水，暗示着某些坚冰，或许正在无人察觉的角落，悄然融化了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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