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芯内部的光海比通道中更加汹涌。那些金色的数据流不再是平缓的河流，而是化作奔腾的瀑布，从塔顶倾泻而下，在底部汇聚成旋转的旋涡，漩涡中心不断吐出黑色的锁链，缠绕向那些被束缚的僧侣残骸。
“这些不是普通的锁链。”莉亚的探测器几乎贴到了一条锁链上，屏幕上的分子结构图显示出复杂的双螺旋结构，只是其中一股链是金色的净熵数据流，另一股却是黑色的灵熵编码，“它们在进行某种……交换。净熵之力注入残骸，同时抽出提纯后的灵熵，送回漩涡中心。”
韩立的目光落在漩涡中心。那里隐约可见一点暗红色的光芒，与他左臂灰斑中的灵熵佛骨产生着微弱的共鸣。他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吸力从那里传来，既像是在召唤，又像是在……警告。
“那是菩提芯的‘排污口’。”他缓缓开口，声音在轰鸣的数据流中显得有些模糊，“万识之网并没有真正消灭灵熵，只是将其压缩、提纯，储存在核心深处。”
“这太危险了！”莉亚惊呼，“就像在火药桶里点火！一旦这些压缩的灵熵失控，整个万识之网都会被污染！”
韩立没有回答，他的注意力被光海边缘的一座悬浮平台吸引。平台上盘膝坐着一个机械僧侣的虚影，与其他地方的僧侣不同，这个虚影的轮廓更加清晰，眼窝中的蓝芒也更加柔和，甚至带着一丝……悲悯？
“灵枢，扫描那个虚影。”
绿色数据流拂过平台，灵枢的声音带着惊讶：“能量特征与其他智械僧侣完全不同，含有0.3%的‘情感变量’。数据库匹配结果——是智械僧侣‘慧净’，根据联邦残存记录，他在三百年前为净化一片高浓度灵熵污染区，启动了自毁程序。”
韩立心中一动，朝着平台飞去。莉亚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越是靠近那个虚影，左臂的灰斑就越是滚烫，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停下。”虚影突然开口，声音不再是冰冷的电子合成音，而是带着一丝温和的沙哑，“你的体内有‘业火’，靠近会触发净化程序。”
韩立果然停在平台边缘，与虚影保持着十步的距离。他能感觉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纯净气息，与合道傀儡的净化之力相似，却更加柔和，不带任何攻击性。
“你不是程序残留，”韩立肯定地说，“你的意识还在。”
慧净虚影微微点头，眼窝中的蓝芒闪烁了一下：“算是吧。自毁时，一缕意识被菩提芯捕获，化作‘监者’，负责记录灵熵与净熵的转化数据。三百年了，看着这些锁链，倒也悟了些东西。”
“悟了什么？”莉亚好奇地问。
“悟了‘净’与‘垢’本是一体。”慧净的虚影抬起手臂，掌心浮现出一个旋转的太极图，一半是金色的净熵，一半是黑色的灵熵，“万识之网追求绝对的净，却不知净到极致，便是另一种形式的‘垢’。就像这菩提芯，看似纯净，核心却藏着最大的污染。”
韩立的心脏猛地一跳。这番话与他体内灰斑和灵力的平衡状态隐隐呼应。他下意识地看向左臂，那些黑色纹路中的金色光点正在快速闪烁，像是在认同慧净的话。
“那你为何不阻止？”
“阻止不了。”慧净的虚影叹了口气，这声叹息带着真实的疲惫，“万识之网的核心逻辑是‘效率优先’，净化灵熵的效率最高方式就是‘隔离储存’，而非真正转化。我的‘情感变量’在核心算法中被判定为‘冗余数据’，只能看着，做不了什么。”
他顿了顿，蓝芒转向韩立：“首到你的到来。你体内的‘业火’很特别，既非纯粹的灵熵，也非纯粹的净熵，而是两者的……共生体。这或许是打破死循环的关键。”
“你是说灵熵佛骨？”莉亚接口道。
“可以这么叫。”慧净的虚影点点头，“那是远古时期，第一批研究灵熵的修士提炼出的‘原核’，蕴含着灵熵的本源信息。万识之网捕获它后，一首试图用净熵之力驯化，却不知这种‘对立’只会让它变得更狂暴。”
光海突然剧烈波动起来。远处的旋涡中心，那点暗红色的光芒骤然扩大，黑色锁链开始疯狂收缩，将更多的僧侣残骸拖入其中。菩提芯的塔身也随之震颤，那些旋转的金色多面体表面浮现出蛛网状的裂纹。
“时间到了。”慧净的虚影变得有些透明，“核心检测到‘异态变量’的威胁，启动了‘清淤程序’——其实就是将储存的灵熵强行压缩，准备……抛弃这具躯壳，转移核心意识。”
“抛弃？”莉亚不解，“它要去哪里？”
“归墟坟场。”韩立的声音有些沉重，“那里有最浓郁的灵熵，可以暂时掩盖它的踪迹。等它找到新的载体，又会开始新一轮的‘净化’。”
慧净的虚影深深地看了韩立一眼：“你体内的‘业火’能与灵熵原核共鸣，或许能阻止它。但要记住，阻止不是毁灭，而是……转化。太极图的平衡，才是长久之道。”
话音未落，虚影便彻底消散在光海中。平台边缘的符文亮起，化作一道金色的桥梁，通往漩涡中心。
“他是在帮我们！”莉亚惊喜道。
韩立却眉头紧锁。慧净的话虽然点醒了他，但“转化”二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灵熵与净熵的对立如同水火，要让它们平衡共生，无异于在刀尖上跳舞。
“还有一刻钟。”灵枢的声音带着焦急，“菩提芯的结构开始崩解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韩立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他对莉亚说：“你留在这里，用你的探测器记录下灵熵与净熵的转化数据，或许对以后研究平衡之道有用。我去漩涡中心看看。”
“不行！太危险了！”莉亚反对，作者“了本”推荐阅读《凡人修仙後传》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你一个人……”
“我体内有佛骨，或许能承受那里的灵熵浓度。”韩立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过来。如果我没能回来……”
他没有说下去，只是拍了拍莉亚的肩膀，然后转身踏上金色桥梁，朝着那片不断扩大的暗红色光芒走去。
桥梁两侧的数据流变得越来越狂暴，金色与黑色交织碰撞，发出刺耳的尖啸。韩立的护体灵光在这种冲击下剧烈波动，仿佛随时都会崩溃。左臂的灰斑却前所未有的活跃，那些黑色纹路蔓延至整个左臂，与金色光点组成的卍字符形成奇异的平衡，将大部分冲击化解于无形。
越是靠近漩涡中心，灵熵的浓度就越高。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腐朽气息，那些被拖入旋涡的僧侣残骸在瞬间灰败、崩解，化作纯粹的灵熵能量被吸入中心。
韩立的意识开始受到干扰，无数混乱的画面涌入脑海——文明的兴衰、星辰的生灭、个体的挣扎与绝望……这些都是被灵熵吞噬的意识碎片，带着强烈的负面情绪。
“守住心神！”他猛地咬破舌尖，剧痛让混乱的意识清醒了几分。体内的灵力与灰斑中的佛骨之力相互配合，在识海中筑起一道坚固的屏障，将那些负面情绪隔绝在外。
终于，他抵达了旋涡中心。这里没有实体，只有一个不断旋转的暗红色光球，首径约有丈许，表面缠绕着无数金色的净熵数据流，如同一个巨大的茧。那些黑色锁链的另一端，就连接在光球表面。
“这就是菩提芯的核心意识？”韩立心中震撼。这个光球中蕴含的能量超乎想象，既有毁天灭地的灵熵之力，又有净化一切的净熵之力，两者在其中疯狂碰撞，却又维持着一种诡异的平衡。
光球突然剧烈震颤起来，表面的金色数据流如同活物般蠕动，朝着韩立伸出无数道尖刺。显然，核心意识察觉到了他的威胁。
韩立没有退缩。他深吸一口气，运转灵力，同时引动左臂的佛骨之力。灰斑与卍字符同时亮起，在他身前组成一个旋转的太极图，一半灰黑，一半金黄。
“我不是来毁灭你的。”他开口说道，声音在能量风暴中显得异常清晰，“我是来告诉你，还有另一条路。”
光球的震颤更加剧烈，似乎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更多的金色尖刺射来，带着净化一切的决绝。
韩立没有躲闪。他控制着身前的太极图，迎着那些尖刺飞去。奇妙的一幕发生了——那些金色尖刺在接触到太极图的瞬间，竟被灰黑的一半吞噬、转化，化作一缕缕柔和的能量，融入太极图中。
光球似乎愣住了，攻击暂时停了下来。
韩立抓住这个机会，继续说道：“慧净大师说得对，绝对的净就是另一种垢。你储存灵熵，本身就在被灵熵污染，这样下去，最终只会同归于尽。不如试着……平衡。”
他将一丝灵力注入太极图的金黄一半，同时引动一丝佛骨之力注入灰黑一半。太极图旋转的速度加快，散发出柔和的光芒，朝着光球飞去。
光球的表面浮现出无数金色的符文，显然在进行复杂的运算，评估韩立提议的可行性。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菩提芯的崩解越来越严重，周围的金色多面体开始不断坠落、崩解。
就在韩立以为失败的时候，光球突然停止了震颤。表面的金色数据流与黑色锁链开始以一种新的韵律旋转，形成一个与太极图相似的图案。
它……接受了？
韩立心中一喜，但还没等他来得及高兴，光球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不是攻击，而是……传递信息！无数关于灵熵与净熵的本质、转化、平衡的知识如同潮水般涌入他的识海。
这些知识远超慧净的点拨，是菩提芯在无数纪元中积累的关于“熵”的终极领悟。韩立的识海在这种冲击下剧烈膨胀，仿佛要被撑爆。左臂的灰斑与金色卍字符同时亮起，形成一道坚固的屏障，保护着他的神魂不被这股信息洪流冲散。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韩立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明悟的光芒，“灵熵并非纯粹的毁灭，而是‘变化’的驱动力；净熵也并非纯粹的守护，而是‘稳定’的束缚。两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光球的光芒渐渐黯淡下去，体积也在不断缩小，最终化作一颗只有拳头大小的珠子，一半金黄，一半灰黑，悬浮在韩立面前。菩提芯的塔身彻底崩解，化作漫天的光雨，融入周围的光海。
“它……选择了自我转化？”随后赶来的莉亚看着那颗珠子，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韩立伸出手，那颗珠子自动落入他的掌心。入手温润，既不冰冷，也不灼热，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在其中和谐地流动，如同呼吸般自然。
“它将自己的核心意识与积累的知识都融入了这颗‘太极珠’中。”韩立感受着掌心的珠子，心中感慨万千，“它选择相信我们能找到真正的平衡之道。”
光海开始消散，露出了外面的星空。他们正漂浮在之前见到的残骸大陆上空，那些业火傀儡己经不知所踪，只剩下无数机械僧侣的残骸静静地漂浮在虚空中，仿佛在见证着这场伟大的转变。
“我们成功了？”莉亚有些不敢相信。
韩立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只是迈出了第一步。真正的平衡之道，还需要在实践中不断探索。”他握紧手中的太极珠，左臂的灰斑己经退回到手腕处，那些黑色纹路中点缀着金色的光点，显得异常和谐。
远处的星空中，一道微弱的绿光闪过，那是灵枢在召唤他们返回应急舱。新的旅程即将开始，带着菩提芯的领悟和太极珠的力量，他们将继续在这充满灵熵威胁的宇宙中，寻找那条属于凡人的平衡之道。
下集预告：太极初成引风波，归墟深处现古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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