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急舱穿过那道黑暗旋涡时，韩立的指尖正按在熵衡剑的剑柄上。剑脊的符文突然亮起，在舱壁上投射出流动的光影——那是一幅星图，标注着归墟坟场的七十二个能量节点，每个节点都闪烁着红或蓝的光芒，像一串失衡的念珠。
“这些节点构成了‘寂灭阵’。”灵枢的数据流与光影融合，标出其中三个散发着幽紫光芒的节点，“它们是阵眼，用灵熵结晶作为能源，正在缓慢抽取太初熵池的本源能量。”
莉亚突然指着星图边缘一个不起眼的蓝点：“这里的频率很特殊，像是……万识之网的加密波段。”她调出探测器记录的菩提芯能量特征，与那个蓝点的频率叠加，重合度竟高达91%，“是慧净！他不仅保护了南宫婉大人的残魂，还在这里留下了后手！”
应急舱的震荡突然加剧，像是撞上了无形的墙壁。韩立看向舷窗，外面的黑暗旋涡正在收缩，边缘浮现出无数半透明的符文，组成巨大的茧状屏障——这是不朽之影设下的“锁界阵”，既能阻止外人进入，也能防止里面的能量外泄。
“他们在害怕熵池的能量失控。”韩立握紧熵衡剑，剑刃自动弹出半寸，露出的部分闪烁着金黑交织的光芒，“或者说，他们在害怕有人能同时引动两种力量，破坏他们的计划。”
舱体突然失重，应急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抓住，猛地掷向远处的一片“陆地”——那是由无数文明残骸堆积而成的巨大平台，平台中央矗立着一座金字塔状的建筑，塔身由纯粹的能量流构成，一半漆黑如墨，一半炽白如焰，两种颜色在塔尖交汇，化作混沌的灰色。
“那就是熵衡仪！”莉亚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探测器在她手中剧烈震动，屏幕上的数据流疯狂刷新，“它的核心频率与太极珠完全一致，但能量强度是后者的亿万倍！”
平台边缘站着数十道身影，为首的是个身披残破紫袍的老者。他的面容一半苍老枯槁，一半覆盖着金属般的鳞片，双眼闪烁着不同的光芒——左眼是死寂的灰黑，右眼是狂热的金黄。看到他的瞬间，韩立左臂的灰斑突然沸腾起来，像是遇到了天生的宿敌。
“寂灭仙尊。”韩立低声道，识海中闪过南宫婉残魂留下的信息——三百万年前，正是这位曾经的仙界执法者，亲手将研究平衡之道的修士打入归墟坟场，罪名是“亵渎天道”。
寂灭仙尊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左手。他的指尖划过虚空，平台边缘突然升起一圈暗红色的光墙，将韩立和莉亚困在其中。光墙表面流淌着与噬界蠕虫相似的灵熵编码，却更加凝练、更加狂暴。
“韩道友，三百万年未见，别来无恙？”一个沙哑的声音在光墙内回荡，不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首接作用于神魂，“当年你我未能分出胜负，今日在这太初熵池，正好了却因果。”
韩立挑眉：“我与你素未谋面。”
“是吗？”寂灭仙尊的嘴角勾起诡异的弧度，他的右手突然化作利爪，指甲上凝结着灰黑色的晶体，“那你左臂的‘蚀道纹’，为何会对本座产生共鸣？这可是当年我为‘叛逆者’们量身定做的‘礼物’。”
韩立心中一凛。蚀道纹，原来灰斑的真名是这个。他看向熵衡剑，剑脊的符文突然加速流转，在地面投射出一段影像——无数修士被钉在十字架上，他们的皮肤上蔓延着与韩立相似的灰斑，而站在他们面前的，正是年轻版的寂灭仙尊，手中拿着一柄散发着灰光的权杖。
“你把研究平衡之道的人都当成了叛逆？”莉亚的声音带着愤怒，“他们只是想找到另一条路！”
“另一条路？”寂灭仙尊狂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疯狂，“宇宙的终极法则是熵增，任何试图逆转的行为都是徒劳！与其在腐朽中等待灭亡，不如由本座亲手打造永恒的净土！”他指向那座金字塔，“熵衡仪能测算宇宙的熵增临界点，只要输入正确的参数，就能将所有灵熵压缩到归墟坟场，让仙界永远保持净熵状态！”
“代价是让其他星域加速灭亡？”韩立终于明白对方的疯狂，“你所谓的永恒，是建立在亿兆生灵的枯骨之上！”
“弱者本就该被淘汰。”寂灭仙尊的左眼射出一道灰光，击中光墙内侧，激起一圈涟漪，“韩道友，你体内同时存在灵熵与净熵的平衡，正是启动熵衡仪的关键。只要你愿意归顺，本座可以让你成为永恒仙界的护法，与我共享不朽！”
韩立没有回答，只是举起了熵衡剑。剑刃划破空气的瞬间，光墙内侧突然浮现出无数细小的裂痕——那是慧净留下的万识之网波段在起作用，它们像病毒一样侵蚀着灵熵构成的屏障。
“看来你选择了毁灭。”寂灭仙尊的脸色沉了下来，他挥了挥手，平台边缘的数十道身影同时动了。他们的形态各异，有的保留着修士的模样，有的则半机械化，共同点是身上都散发着与仙尊相似的灵熵气息，左眼闪烁着灰光。
“是‘半熵者’。”灵枢的数据流在空中组成那些身影的三维模型，“他们是被灵熵部分同化的修士或智械，保留着部分理智，却完全服从寂灭仙尊的命令。”
第一个半熵者冲了上来。他的右臂化作一柄巨大的战斧，斧刃上覆盖着灰黑色的晶体，挥砍时带起刺耳的尖啸，空气被撕裂成灰黑色的碎片。韩立侧身避开，熵衡剑顺势划过对方的斧柄——没有激烈的碰撞，只有一阵细微的滋滋声，斧柄上的晶体突然变得透明，露出里面正在崩溃的能量流。
“熵衡剑能中和灵熵与净熵的极性。”莉亚快速分析着战斗数据，“就像在正极和负极之间接入导线，让能量自然消散！”
那名半熵者发出惊恐的尖叫，战斧开始解体，灰黑色的能量流顺着手臂蔓延，吞噬着他的身体。就在他即将完全崩溃时，寂灭仙尊突然隔空一点，一道紫芒击中半熵者，将其彻底化为飞灰。
“废物。”仙尊的声音冰冷刺骨，“连一个刚掌握平衡之道的后辈都对付不了。”他向前迈出一步，周身的空间开始扭曲，“既然你不肯归顺，那本座就亲自出手，抽出你体内的平衡因子！”
他的身影瞬间出现在韩立面前，枯槁的左手抓向韩立的胸口。指尖尚未接触，韩立就感觉到一股恐怖的吸力，体内的灵力和灰斑同时躁动起来，像是要被强行剥离。熵衡剑自动护主，剑脊的符文爆发出耀眼的光芒，在两人之间形成一道金黑交织的屏障。
“铛！”
一声清脆的撞击声响起，寂灭仙尊的指尖与屏障碰撞，激起漫天的能量碎片。他后退半步，看着自己的指甲上出现一道细微的裂痕，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有趣，这柄剑竟然能伤到本座的‘寂灭金身’。”
韩立没有追击，他能感觉到对方刚才那一击蕴含的恐怖力量。那不是单纯的灵熵或净熵，而是两种力量的畸形融合，像一颗不稳定的炸弹，随时可能引爆。
“你的道，走偏了。”韩立缓缓开口，熵衡剑在他手中旋转，划出一个个完美的圆弧，“平衡不是融合，更不是掠夺，而是共生。”
“歪理邪说！”寂灭仙尊怒吼一声，周身爆发出浓郁的灰光。平台上的三座紫光大阵同时亮起，将太初熵池的能量源源不断地注入他体内。他的体型开始膨胀，鳞片覆盖的半边身体蔓延至胸口，左眼的灰光几乎要吞噬整个头颅。
“今日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力量！”
他的右臂化作一条巨大的龙爪，爪尖凝结着灰黑色的球体，里面隐约可见无数扭曲的符文——那是压缩到极致的灵熵，只需一点就能污染整个星域。
韩立深吸一口气，识海中的南宫婉残魂与慧净的理念、菩提芯的领悟相互融合，化作一道清明的信息流。他举起熵衡剑，剑尖指向天空，剑脊的符文与太初熵池的能量产生共鸣，在他身后形成一个巨大的太极虚影。
“熵，增不可逆转，衡，方得久长。”
他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让狂暴的能量流都出现了瞬间的停滞。莉亚突然发现，探测器上的熵值曲线正在变得平滑，那些原本相互排斥的灵熵与净熵，在韩立周围竟然开始自发地旋转、交融。
“他在以自身为媒介，引动整个太初熵池的平衡！”莉亚激动地喊道，“快！我找到慧净留下的节点了，只要将熵衡剑插入那里，就能暂时切断仙尊与大阵的联系！”
她指向平台边缘一处不起眼的裂缝，那里闪烁着与万识之网相同的蓝色微光。
寂灭仙尊的龙爪己经拍下，灰黑色的球体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压向韩立头顶。
韩立没有躲闪。他迎着龙爪冲去，身形在灰光中穿梭，熵衡剑划出的轨迹越来越快，最终化作一道金黑交织的流光，避开龙爪的锋芒，首指莉亚所说的裂缝。
“痴心妄想！”寂灭仙尊察觉了他的意图，左手化作一道灰光，抢先挡在裂缝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熵衡剑突然爆发出耀眼的绿光——那是灵枢的能量！她的数据流顺着剑刃蔓延，暂时缠住了寂灭仙尊的左手。
“就是现在！”
韩立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将熵衡剑全力刺入裂缝。
嗡——
整座平台剧烈震颤起来。裂缝中爆发出浓郁的蓝光，与金字塔状的熵衡仪产生共鸣。寂灭仙尊与大阵的联系被瞬间切断，他身上的灰光急剧黯淡，龙爪也重新化作手臂，只是上面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不——！”他发出不甘的咆哮，看向熵衡仪的目光充满了疯狂，“就算没有大阵，本座也要启动熵衡仪！”
他突然冲向金字塔，全身爆发出最后的光芒，竟要以自身为祭品，强行催动熵衡仪。
韩立想要阻止，却发现自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禁锢在原地。熵衡剑插入的裂缝中，蓝光越来越盛，在他周围形成一个巨大的茧，里面不断浮现出各种画面——有万识之网的诞生，有南宫婉的研究，有慧净的牺牲……
“这是……太初熵池的记忆？”韩立心中震撼。
茧外，寂灭仙尊己经扑到了熵衡仪前，他的身体正在快速崩溃，化作纯粹的灵熵能量，融入那混沌的灰色塔顶。熵衡仪开始剧烈旋转，塔身的黑白两色出现紊乱，像是要彻底失控。
莉亚焦急地拍打光墙，却无能为力。她看着韩立被蓝光茧包裹，看着寂灭仙尊即将完成献祭，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绝望。
就在这时，蓝光茧突然裂开一道缝隙，韩立的声音从中传出，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莉亚，记住共生阵的原理。”
下一秒，蓝光茧骤然收缩，化作一道流光，没入熵衡剑的剑柄。熵衡剑剧烈震颤起来，剑脊的符文与熵衡仪的能量流产生了完美的共振。
太初熵池的中央，突然升起一道贯穿天地的光柱，一半漆黑，一半炽白，在顶端交汇成完美的灰色——那是真正的平衡之光。
寂灭仙尊的惨叫在光柱中响起，他的献祭被强行中断，灵熵能量被光柱同化，化作平衡之光的一部分。
平台开始崩溃，归墟坟场的能量流变得狂暴起来。韩立的身影从裂缝中浮现，手中的熵衡剑散发着与光柱相同的光芒。
“我们得走了！”他拉住莉亚，熵衡剑在他们身前劈开一道空间裂缝，“熵衡仪的平衡只是暂时的，这里很快会变成新的灵熵源！”
莉亚回头望去，只见那座金字塔状的熵衡仪正在缓缓解体，化作无数黑白相间的光点，融入归墟坟场的深处。而在那些光点中，她似乎看到了无数张平静的脸——那是曾经研究平衡之道的修士和智械，他们的意识终于得到了解脱。
空间裂缝在他们身后关闭，将归墟坟场的混乱隔绝在外。莉亚看着韩立手中的熵衡剑，剑脊的符文上多了一道细微的灰色纹路，像是太初熵池留下的印记。
“我们……成功了吗？”
韩立望着剑上的灰纹，沉默了片刻，然后摇了摇头：
“只是暂时阻止了他们。但寂灭仙尊说的没错，熵增不可逆转，我们能做的，只是让这个过程变得更慢、更平稳。”他看向远处未知的星域，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而这，需要全宇宙的努力。”
下集预告：星环生变数，方舟计划露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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