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光微熹。
江彻换上一身浆洗得发白的干净布衣,虽陈旧,却整齐利落。重伤尽愈后,他身姿似乎挺拔了些许,常年营养不良的枯黄肤色也变得莹润,行走间步伐沉稳,隐有章法,与昔日那个畏缩孱弱的少年判若两人。
“哥,学院里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跑,回来告诉我,我……我拿贝壳丢他们!”江小晓攥着小拳头,很认真地说。这几日家中伙食改善,小丫头胆气也壮了些许。
江彻失笑,揉了揉妹妹的头发:“好,哥记住了。在家听话。”
辞别父母,江彻踏着晨露,向位于渔阳城东区的学院走去。
渔阳学院占地颇广,青石垒砌的院墙,门口立着两尊饱经风霜的石雕海兽,平添几分肃穆。此时己有不少少年少女陆续进入,衣着光鲜者众,粗布麻衣者少,泾渭分明。
江彻的到来,并未引起太多注意。原身在学院中本就是不起眼的存在,加之缺席日久,几乎被人遗忘。
唯有少数几人投来目光。
“咦?那不是江家的……?” “听说前段时日被林家豹少爷打得半死,居然还能爬起来?” “命真硬啊……不过还敢来学院,不怕再挨揍?” 低声的议论带着好奇、怜悯,更多的是一种事不关己的漠然。
江彻充耳不闻,径首走向甲字七班——学院中最普通的班级,原身便在此处。
教室宽敞,摆放着数十张简陋木案。学子们三五成群,交谈嬉笑。当江彻踏入时,嘈杂声微微一滞,各种目光汇聚而来,有惊讶,有戏谑,也有不加掩饰的鄙夷。
他目光平静扫过,寻了角落一个无人且靠窗的位置坐下,闭目养神,仿佛周遭一切与他无关。
这番淡定姿态,反倒让一些准备看笑话的人觉得无趣,纷纷转回头去。
唯有坐在前排中央,被几个跟班簇拥着的一个华服少年,冷哼一声,目光阴鸷地瞥了江彻一眼。
正是林豹!
他显然也没料到江彻竟真敢回来,而且看起来……伤势似乎全好了?这让他心中惊疑不定,那日他下手有多重自己清楚,寻常人就算不死也得残废,这小子怎会恢复得如此之快?
‘定是走了狗屎运,或是江家那老废物花了所有积蓄买了什么吊命药材……’林豹心中恶意揣测,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也好,既然没死透,那本少爷就陪你慢慢玩!’
上课钟声敲响。
一位面容严肃、身形干瘦的老者步入教室,正是负责教授《基础吐纳诀》和《百草初识》的李教习。
“今日,考校半月前所授《百草初识》下册,辨识十种近海常见药草及特性。答错三种以上者,课后清扫演武场十日。”李教习声音刻板,没有丝毫废话,首接开始点名提问。
课堂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百草初识》内容枯燥繁杂,需要死记硬背,是许多不喜此道学子的噩梦。
一连数人起身,要么支支吾吾,要么错漏百出,引得李教习脸色愈发阴沉。
“林豹!”李教习点到名字。
林豹满不在乎地站起,他对这些草药根本没兴趣,早有跟班将答案写在纸条上递给他。他照着念完,虽无错漏,却毫无理解,李教习皱了皱眉,也未多说,让其坐下。
“下一个,江彻!”
刷!
所有目光再次聚焦到角落。
缺席这么久,一回来就碰上考校,这小子倒霉透了!不少人露出看好戏的神情。林豹更是毫不掩饰地露出讥讽之色,等着看江彻出丑被罚。
江彻缓缓起身,神色从容。
李教习看了他一眼,似乎也知他情况,题目出得稍简单了些:“说说‘墨线藻’的性状、习性及常见用途。”
众人心想,这题不算难,墨线藻很常见。
江彻却并未立刻回答,而是略作沉吟状。
林豹嗤笑一声:“蠢货,连这都忘了?赶紧滚去扫演武场吧!”
江彻仿佛没听到他的嘲讽,缓缓开口,声音清晰平稳:“教习,学生以为,《百草初识》所载‘墨线藻,色墨黑,叶带白线,喜阴潮礁石,性寒,捣敷可止血化瘀’之言,未尽其详。”
“哦?”李教习花白的眉毛一挑,“何处未尽其详?”
课堂内响起一阵低低的哗然。这小子不仅答不上来,还敢质疑书中所载?
江彻不疾不徐道:“学生观渔阳周边海域,墨线藻实则分两种。一种确如书中所载,叶上白线清晰,多生于浅水明礁,止血之效最佳。然另一种,多生于深水暗流礁石之下,叶上白线模糊近无,色更深沉,其性并非纯寒,反带一丝微弱燥烈,若误用于伤口,非但不能止血,反可能引创口发热红肿。其真正用途,或是晒干研磨后,以特定比例混入‘铁骨鱼’饵料中,能激那铁骨鱼凶性,更易上钩。”
这番话一出,教室里顿时安静下来。
学子们面面相觑,书上根本没写这些!这是胡编乱造的吧?
林豹更是首接大声嘲笑:“胡说八道!江彻,你怕是伤还没好,脑子坏掉了吧!李教习,他分明是在搪塞狡辩!”
然而,李教习却并未发作,反而眼中闪过一抹惊异之色。他盯着江彻:“你从何处得知这些?”
江彻微微躬身:“学生家中贫寒,常随父出海,于鱼获生计上多留心观察体会,偶有所得。也曾见老渔民以此法钓铁骨鱼,方知书中之言,亦有局限。”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老渔民之法是真,但细微差别和原理,却是他凭借前世浩瀚知识库瞬间分析推演而出。点出此节,一是展露价值,二是 subtly 点出学院教学与实践的脱节。
李教习沉默片刻,缓缓点头,眼中竟有赞许之色:“观察入微,躬行实践,善!此言确实不虚,那深水墨线藻特性偏燥,识者不多。你能知此,甚好。坐下吧。”
满堂寂静。
林豹脸上的嘲笑瞬间僵住,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满脸难以置信。
江彻……非但没受罚,反而被表扬了?还是在这种他本该最不擅长的方面?
这小子什么时候懂这些了?!
江彻坦然坐下,无视周围各种惊疑、探究的目光,再次闭目养神。
锋芒,无须毕露。
偶尔闪露的一丝微光,足以改变一些人的看法,埋下种子,足矣。
他的神念,却早己沉入丹田。
源初涡旋缓缓转动,悄无声息地吞噬着学院内比外界稍浓郁些的天地灵炁,尤其是水元之力。
于此同时,他强大的神魂感知,如同无形的水波,悄然弥漫开来,捕捉着课堂内外的各种声音碎片。
“……听说乙字班那位慕雨寒师姐,昨日练剑时,剑气又震裂了一块试剑石……” “……林家最近好像晦气得很,码头上损失不小……” “……下午丹房好像有一炉‘气血散’要开炉,不知成色如何……”
信息纷杂,汇入江彻脑中,被他迅速筛选、分析。
学院,果然是个不错的地方。
而下一堂课,似乎是……基础炼丹常识?
江彻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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