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桥龙一的指挥刀无力地垂下。
他眼前的战场,己经变成了燃烧的钢铁坟场。
十几辆坦克化作扭曲的残骸,冒着滚滚浓烟,像一座座为帝国武运送葬的墓碑。
他的步兵,他引以为傲的、无坚不摧的步兵,就这么赤裸裸地暴露在山顶那道简陋的防线前。
失去了坦克的掩护,他们就像被剥了壳的乌龟,脆弱得可笑。
“大尉!是魔鬼!他们是魔鬼!”
身边军曹的尖叫,像一根针,刺破了他麻木的神经。
高桥龙一猛地打了个激灵,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那是被极度恐惧和愤怒染红的颜色。
他不能退。
他身后,是渡边一郎将军的望远镜。
他一脚踹在那个崩溃的军曹身上。
“八嘎!闭嘴!”
他用尽全身力气,将指挥刀重新举起,刀尖指向那片让他感到彻骨冰寒的山顶。
“机枪!掷弹筒!建立火力点!”
他的声音因为嘶吼而变得尖利扭曲。
“压制他们!给我压制住他们!”
残存的日军士兵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他们被严格的训练和深入骨髓的服从驱使着,本能地散开,趴在地上,手忙脚乱地开始架设歪把子机枪和掷弹筒。
他们以为,即将面对的,还是以前那种稀疏的、节约的、打几枪就要换个地方的抵抗。
他们错了。
三号高地,前沿战壕。
机枪手王大力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嗜血的光。
他旁边,副射手李西己经将十几个压满了黄澄澄子弹的弹匣,整整齐齐地码放在他手边。
那不是他们熟悉的二十发弹匣。
是崭新的、沉甸甸的三十发弹匣。
“西儿,看到没?”
王大力用下巴指了指那些弹匣,又拍了拍身下这挺崭新的、泛着冰冷油光的捷克式轻机枪。
“这辈子就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
李西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他把一个弹匣重重地拍进机枪。
“大力哥,营长说了,子弹管够!”
“今天,就让这帮狗日的尝尝,什么叫他娘的枪林弹雨!”
王大力拉动枪栓,发出清脆的“咔嚓”声。
他将枪托稳稳地抵在肩膀上,透过准星,看着山下那些像蚂蚁一样趴在地上、试图反击的日军。
就在这时,谢成瑞的咆哮声,如同滚雷一般,压过了整个战场的喧嚣。
“机枪手!”
“自由射击!”
“给老子狠狠地打!”
命令就是扳机。
下一秒。
五十挺捷克式轻机枪,在长达数百米的战线上,同时发出了怒吼!
“哒哒哒哒哒——!”
那不是点射。
不是短促的三连发。
是持续不断的、毫无保留的、震耳欲聋的长扫射!
五十条火鞭,在黎明前最后的黑暗中疯狂抽打着大地。
五十道由曳光弹组成的炽热弹流,在阵地前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闪烁着死亡光芒的火网。
空气被撕裂了。
整个山头,仿佛都在这狂暴的金属风暴中颤抖。
高桥龙一刚刚架好望远镜,准备观察他的机枪手是否成功压制了对方。
然后,他就看到了那张网。
一张由光和死亡编织成的网,从山顶铺天盖地地罩了下来。
他看到,他那个最勇敢的机枪小组,刚刚把歪把子架好,还没来得及扣动扳机。
十几发子弹就在一瞬间同时击中了他们。
机枪手的身体被打得向后猛地一仰,钢盔飞了出去,半个脑袋都没了。
副射手的胸口炸开一团血花,像个破麻袋一样瘫倒在地。
那挺崭新的歪把子机枪,被弹流扫得火星西溅,翻滚着掉进了弹坑。
一个正准备发射掷弹筒的士兵,身体瞬间被打成了筛子,软软地趴在了炮身上。
“啊——!”
恐惧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但很快,尖叫声也被淹没在了机枪的咆哮声中。
冲在最前面的日军士兵,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由子弹组成的墙壁。
他们的身体被轻易地撕碎,血肉横飞。
他们成片成片地倒下,像被镰刀收割的麦子。
没有任何战术。
没有任何技巧。
只有最纯粹、最野蛮、最不计成本的火力倾泻。
王大力己经打红了眼。
他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看。
他只需要把准星对准那片蝗虫般的人群,然后死死地扣住扳机,尽情地将枪膛里的钢铁风暴倾泻出去。
一个弹匣打空。
枪膛发出“咔”的一声空响。
“换!”
他甚至不用回头。
副射手李西己经像条件反射一样,用最快的速度卸下空弹匣,将一个满的、沉甸甸的新弹匣“啪”地一声装上。
整个过程,不超过三秒。
王大力再次扣动扳机。
“哒哒哒哒哒——!”
咆哮声再次响起。
滚烫的弹壳,像下雨一样“叮叮当当”地从抛壳窗里跳出来,在他脚边迅速堆成了一座金色的、还在冒着热气的小山。
枪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黑色变成了暗红色。
灼热的空气让枪管上方的视野都开始扭曲。
“大力哥!枪管红了!”李西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惊慌。
“红了也给老子打!”
王大力嘶吼着,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
“烧坏了!老子们还有!今天不把这帮狗日的打光!老子不姓王!”
他从来没有这么痛快过。
过去,每一发子弹都像他亲儿子一样宝贝。
每一次射击,都要计算,要瞄准,要确保最大的杀伤。
可今天,他感觉自己就是财神爷。
他要用子弹,把这帮侵略者,全都送回他们的东洋老家!
日军的冲锋,在距离阵地前沿三十米的地方,彻底停滞了。
那三十米的距离,成了一道任何人都无法逾越的死亡地带。
那片土地,被鲜血浸透,铺满了残缺不全的尸体和扭曲的武器。
侥幸未死的日军士兵,趴在同伴的尸体后面,瑟瑟发抖。
他们不敢抬头,不敢动弹。
那张火网就在他们头顶呼啸,子弹打在他们身前的泥土里,发出“噗噗噗”的声音,溅起一蓬蓬尘土。
他们的“万岁冲锋”,他们的“武士道精神”,在这堵由钢铁和火焰组成的墙壁面前,被碾得粉碎。
这根本不是战斗。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高桥龙一趴在一个弹坑里,浑身都在发抖。
一发流弹击中了他身边的岩石,溅起的碎石划破了他的脸颊,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他只感到冷。
刺骨的冰冷。
他终于明白,他面对的,根本不是一支弹尽粮绝的中国残兵。
这是一群被武装到了牙齿的魔鬼。
他们用着闻所未闻的“火矛”敲碎了他的战车。
他们用着无穷无尽的子弹,编织了一张无法挣脱的死亡之网。
“撤退”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从他脑海里冒了出来。
但这个念头刚一出现,就被他掐灭了。
他不能撤。
撤退,比战死更耻辱。
“掷弹筒!开火!给我开火!”
他声嘶力竭地对着身边同样趴着的通讯兵嘶吼。
“告诉后面的人!我们需要炮火支援!立刻!马上!”
几个侥幸未死的掷弹筒手,听到了命令。
他们颤抖着,试图从尸体堆里爬起来,调整炮口的角度。
他们成了整个战场上,唯一还在活动的靶子。
山顶上,谢成瑞举着望远镜,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他看到了那几个试图操作掷弹筒的日军。
他放下了望远镜,抓起身边的步话机,按下了通话键。
他的声音,冰冷而平静,却带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杀意。
“老炮。”
步话机里传来一阵电流声,随即是炮兵连长那兴奋到沙哑的声音。
“营长!听着呢!”
“看到山下那些趴着不动,还想玩小炮仗的虫子没有?”
“看到了!坐标都不用调!就等着你下命令呢!”
谢成瑞的嘴角,咧开一个森然的弧度。
“三轮急速射。”
“给老子把那块地,再他娘的犁一遍!”
“明白!”炮兵连长在步话机那头怒吼,“让他们尝尝,什么叫他娘的炮火覆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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