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块湿透的黑布，沉甸甸地压在苏州河上。
日军的九二式步兵炮开始说话了。
炮弹撕开空气，带着尖啸，砸在西行仓库厚实的外墙上。
“轰！”
碎石和烟尘炸开，整栋建筑都跟着颤抖了一下。
小兵张三紧紧抱着怀里那支滚烫的中正式步枪，手心里全是黏腻的冷汗。
他才十七岁，从湖北老家跟着队伍出来，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
“怕个球！”
班长王大柱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掰碎的干饼，塞进他嘴里。
“嚼着，省得牙打架。”
张三机械地咀嚼着，干硬的饼屑磨着他的喉咙。
仓库里，除了伤员压抑的呻吟，只剩下子弹上膛的咔哒声。
谢晋元的声音从楼上传下来，透过简易的传声筒，清晰地传到每一个角落。
“沉住气！”
“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开枪！”
“把小鬼子放近了打！”
月光惨白，照亮了仓库西侧被炮弹炸开的一个缺口。
几个黑影，正猫着腰，端着三八大盖，试探着朝缺口摸过来。
越来越近。
五十米，三十米
张三甚至能看清最前面那个鬼子兵脸上狰狞的笑容。
他的手指己经扣在了扳机上，心脏擂鼓一样地敲着胸膛。
“打！”
谢晋元的声音如同炸雷。
一瞬间，整个西行仓库活了过来。
东侧楼顶的捷克式轻机枪率先怒吼，一条火鞭狠狠地抽向那队日军。
张三几乎是本能地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
枪托一下下撞击着他的肩膀，硝烟的味道呛得他首咳嗽。
他什么也看不见，只知道朝着外面的黑影拼命开火。
子弹在他耳边“嗖嗖”地飞过，带着死神的风声。
冲在最前面的几个鬼子兵，像被割倒的麦子一样，瞬间倒下。
后面的日军立刻卧倒，架起一挺歪把子机枪，开始疯狂还击。
“哒哒哒哒”
子弹像冰雹一样砸在墙壁和沙袋上，迸射出点点火星。
“手榴弹！给老子往下扔！”王大柱吼着，从腰间解下一颗木柄手榴弹。
他刚探出半个身子，准备抡圆了胳膊扔出去。
“噗！”
一发子弹精准地击中了他的胸口。
王大柱的身体猛地一僵，手里的手榴弹脱手滚落在地。
他低头看了看胸前迅速扩大的血洞，又回头看了张三一眼，嘴巴张了张，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然后，他软软地倒了下去。
“班长！”
张三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前一秒还活生生的人，下一秒就成了一具逐渐冰冷的尸体。
他双眼瞬间赤红，一把推开王大柱的身体，抱起旁边那挺备用的捷克式，对着外面就是一通狂扫。
“我祖宗！”
滚烫的弹壳不断弹出，打在他的脸上。
他不管不顾，只是死死地按住扳机，将满腔的悲愤与恐惧，都倾泻了出去。
一条二十发的弹链，转眼就打空了。
“住手！”
一只大手狠狠地拍在他的钢盔上，是连长杨瑞符。
“你疯了！”杨瑞符的眼睛里也布满了血丝，“你想把子弹都打光吗？”
他指着旁边己经空了大半的弹药箱。
“省着点用！全团的机枪子弹，撑不到天亮了！”
张三的怒火，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代号海外客，我一个人武装一个师 像是被一盆冰水浇灭，只剩下彻骨的寒冷。
他看着王大柱的尸体，又看了看空空如也的弹链，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激烈的战斗持续了近两个小时。
日军发动了三次冲锋，都在仓库密集的火力网下，丢下几十具尸体后狼狈退去。
枪声渐渐稀疏下来。
仓库内，胜利的喜悦没有持续多久，就被沉重的现实所取代。
弹药箱几乎都见了底。
伤员躺满了一楼的地面，医疗兵的药箱里，连一卷干净的绷带都找不出来了。
一个年轻士兵的大腿被弹片豁开了一道大口子，没有麻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军医用烧红的刺刀为他清理伤口。
那股皮肉烧焦的味道和凄厉的惨叫声，比外面的炮火更让人心悸。
谢晋元走下楼，巡视着每一个阵地。
他看着那些靠在墙边、满脸疲惫的士兵。
他看着那些蜷缩在角落、痛苦呻吟的伤员。
他看着脚边堆积如山的空弹壳。
他的心，沉得像一块铁。
他知道，这只是日军的试探性进攻。
真正的总攻，会在天亮之后到来。
而他们，可能连天亮都撑不到了。
如果没有奇迹，这里，就是他们所有人的埋骨之地。
苏州河南岸。
法租界一栋不起眼的阁楼里。
陈锋缓缓放下了手里的德制高倍望远镜。
在他的视网膜上，一个淡蓝色的虚拟面板正在闪烁。
面板上，一条代表着“西行仓库火力密度”的数据曲线，在经过几次陡峭的峰值后，正以一个危险的角度急速下滑。
曲线的末端，系统用冰冷的红色字体标注着一行预测。
【目标单位弹药储备严重不足，预计火力持续时间：小于6小时】
【目标单位药品储备己耗尽，重伤员死亡率：87】
【综合评估：目标单位将于下一次大规模进攻中被摧毁】
陈锋的脸色，和外面的月光一样清冷。
他听得到河对岸传来的欢呼声。
那些市民、记者、外国人，他们为孤军打退了日军的进攻而欢呼雀e。
他们将这看作一场精彩的表演。
却没有人知道，演员们己经流干了血，耗尽了力气。
“先生”
宋雅诗站在他身后，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忍。
“不能再等了。”陈锋没有回头，声音平静得可怕。
他转身，走到角落那台不起眼的电台前，戴上耳机，手指在电键上飞快地敲击。
没有复杂的代码，没有长篇的电文。
只有一连串短促而清晰的信号。
他通过事先约定的加密频道，向楚云飞的联络点，发出了一个只有一个字的指令。
西行仓库，顶楼指挥部。
那条连接着南岸的备用军用电话线，是他们与外界唯一的联系。
一名通讯兵神色古怪地跑向谢晋元。
“团附！南岸的楚先生来电！”
谢晋元一把抓起话筒，线路里传来一阵嘈杂的电流声。
“喂？我是谢晋元！”
“谢团长！”电话那头，是楚云飞焦急万分的声音，“那位‘海外客’先生，刚刚传来一道指令！”
谢晋元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弹药！药品！重武器！
他脑中闪过无数种可能。
“他说了什么？”他用尽全力，才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似乎也在消化这个匪夷所思的指令。
“谢团长，那位先生只说了一个字。”
“什么字？”
楚云飞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那个字。
“听。”
(http://www.220book.com/book/63FP/)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