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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活人走的路,不靠神明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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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第一缕熹微的晨光刺破地平线的烟尘,幸存者们怀着劫后余生的恍惚与恐惧,颤巍巍地走出了山谷。

下一刻,死寂的惊骇攫住了每一个人。

入目所及,再无田舍,再无林木,唯有无边无际的焦黑大地,仿佛被巨兽的烈焰铁舌舔舐过千万遍。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与硫磺气息,风一吹,灰白的骨殖粉末便簌簌扬起,分不清是人是兽。

整个世界,都成了一座望不到尽头的炼狱坟场。

唯有他们栖身的这片背风山谷,依然覆盖着一层顽强的绿意,如同一座被绝望黑海包围的孤岛,突兀而又神圣。

“扑通”一声,王氏双膝重重砸在松软的泥土上,她朝着山谷深处,朝着扶光所在的方向,五体投地,用尽全身力气嘶喊:“神巫显灵了!是神巫!天降业火,也绝不焚烧真命之人啊!”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又充满了狂热的喜悦。

这声呼喊像一粒火星,瞬间点燃了众人心中名为“希望”的枯草。

“神巫庇佑!”

“我们活下来了!是神巫救了我们!”

人群如倒伏的麦浪,黑压压跪倒一片,朝着扶光的方向疯狂叩拜,仿佛她是降世救苦的唯一真神。

然而,被众人视为神祇的扶光,此刻却无视了身后的山呼海啸。

她蹲下身,神情是异乎寻常的凝重。

她从发间抽出一根细长的黄铜针,那是她用来测定地气的工具,然后缓缓将其插入面前那片焦黑与翠绿的分界线。

铜针没入焦土,针尾在晨光下,竟发出了肉眼可见的、极其轻微的嗡鸣与颤抖。

地脉深处,那股毁灭一切的燥热力量,并未消散。

它像一头吞噬了天地的巨兽,只是暂时吃饱了,正在地心深处打盹、喘息。

“火没停。”扶光缓缓起身,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人的叩拜与呼喊,“它只是在喘息。”

她冰冷的目光扫过每一张或狂热、或迷茫的脸,一字一句,字字如金石撞击:“我不是神,也不是什么神巫。我只是一个比你们更懂得倾听这片土地哀嚎的知天之人。你们要信的,不是虚无缥缈的神,而是你们脚下这片看得见的地,是你们耳边能听得到的风!”

她的话如一盆冷水,浇熄了众人心中虚妄的狂热,却也种下了一颗更为坚实的种子。

不等众人从震撼中回过神,扶光己经开始下达不容置喙的命令。

“周七!”

“在!”那名断了一臂的老兵昂首出列,眼神锐利如鹰。

“你带所有还能拿得动刀的兵士,立刻清理谷口的焦木,用最快的速度搭建起临时的庇护所和警戒哨塔!天黑之前,我要看到第一道防线!”

“是!”

“阿禾!”

“扶光姐!”一名手脚麻利的妇人应声而出。

“你带所有妇孺,去火场边缘收集那些没有完全烧碎的陶罐瓦片。把它们敲碎,分层铺叠,可以做成最简易的滤水器。水,是活下去的根本!”

“明白!”

“云娘。”扶光看向人群中一个怯生生的少女,正是那日在镇上被选中“祭山神”,又被萧逐顺手救下的祭品。

少女浑身一颤,紧张地抬起头。

“你家世代采药,懂得辨认山菌。去,教大家如何在焦土的缝隙里,辨认那些被地火催生、尚可食用的菌菇。记住,颜色越是鲜艳,毒性越是剧烈!”

“我……我能行!”云娘

安排完众人,扶光亲自拿来一块被熏黑的木板,用石炭在上面飞快地绘制起来。

她画的不是别的,正是一幅“灾后生存图”。

哪里地势低洼,向下深挖三尺可见地下水;哪里烟尘最浓,是有毒地气残留,必须绕行;哪里有背风的山坳,可以暂时躲避携带毒灰的烈风。

每一笔,都精准而致命,是生与死的分界线。

一首沉默不语的萧逐,默默地走到她的身边,拿起那块木板,走到谷口一块相对平整的巨石前。

他拔出长刀,竟是将扶光画出的每一个符号、每一条线路,都深深地刻在了石头上,笔画遒劲,深入岩石,任凭风吹雨打也无法磨灭。

这成了所有幸存者传抄的“求生母版”。

秩序,在废土之上,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高效方式,迅速建立。

数日之后,作者“红山朝阳”推荐阅读《天启神巫,我带全村活下去》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当幸存者们的临时营地初具雏形时,一个孤单的身影出现在了焦黑的地平线上。

来人身形高大,却步履蹒跚。

他走到谷口,在萧逐雕刻的巨石前停下,然后缓缓卸下身上残破的甲胄,扔掉手中的长剑。

“扑通”一声,他双膝跪地。

是谢元昭。

曾经的郡守,那个以“秩序”之名,封锁了扶光预警的男人。

他抬起头,脸上满是灰败与痛苦,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砂纸磨过:“我错了。我以为我在维护秩序……实际上,我只是用人的傲慢,堵住了天道给予生灵的最后一口气。”

扶光从营地中走出,亲手将他扶起。

她的眼神里没有怜悯,也没有嘲讽,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为自己的傲慢付出代价的,你不是第一个,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但从此刻起,你若想赎罪,就去告诉所有还活着的人——该怎么活。”

她没有惩罚他,而是给了他一个更沉重的使命。

她命人将“识土记水”的法子毫无保留地传授给谢元昭,让他成为走出山谷的第一个“传知者”,去寻找那些散落在焦土各处的幸存者,将活下去的知识传递出去。

队伍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壮大。

越来越多侥幸存活的流民,听闻了这片“不焚谷”的传说,循着谢元昭留下的记号,前来投奔。

他们不再称呼扶光为“神巫”,而是自称为“信扶光者”。

他们信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种活法。

曾有人感念扶光的恩德,偷偷用泥土塑造了一尊她的神像,想要立在谷中供人膜拜。

扶光得知后,在众人面前,亲手将那座泥像推倒。

“我们拜的,不是我这个人。”她对众人说道,“我们拜的,是让我们活下来的这些法子!是知识!是敬畏!”

在她的授意下,阿禾开设了临时的“识土课”,专门教导那些孩童如何通过岩石的颜色辨认水源,如何通过风向的变化预测天气。

云娘则主动请缨,开始用木炭在兽皮上记录每日的星象、风向和地气变化,将其编撰成最早的《避灾日志》。

而萧逐和周七,则将所有青壮年组织起来,扩建了守卫队。

他们的誓言不再是保家卫国,而是“护知者”——以手中之刀,守护知识的火种得以传承。

他们刀不离身,日夜巡视着这片孤岛的边界。

一个星辰黯淡的夜晚,扶光在营地中央的篝火旁,再次取出了那枚神秘的玉契。

她将其置于星火之上,缓缓烘烤。

玉契内部,那些原本模糊的纹路,在热力的催化下,渐渐变得清晰,最终凝结成八个触目惊心的篆字——

星锁九渊,人祭将启!

扶光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意从脊背首冲天灵盖。

她猛地抬起头,锐利的目光射向营地外的西坡。

那片被烧成琉璃状的焦黑土地上,在月光下,竟又出现了一串不属于营地任何人的脚印!

那串脚印步距规整得如同尺量,靴底印着清晰的军纹,与流民的草鞋截然不同。

更诡异的是,左脚的脚印,总比右脚的要浅上几分,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拖拽痕迹。

“有外人!”萧逐的声音低沉如冰。

周七如猎豹般窜出,率领几名护卫循着脚印追去。

然而,追至一处断崖边,脚印便消失无踪。

他们只在崖边捡回了半片被烧得焦黑的竹简。

竹简被送到扶光手中,上面用利器刻着一行残缺的字,字迹中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森然之气:

“……天启神巫,活捉献祭,启封昆仑秘藏。”

扶光凝视着那“活捉献祭”西个字,指尖微微泛白。

她终于明白了。

那场天火,或许并非完全的天灾。

她抬起头,望向远方深沉如墨的山影,轻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冰冷的了然:“他们不是怕我预言灾难……他们是怕我知道得太多。”

而在她视线无法企及的远处山影中,一道黑袍身影悄无声息地退入了翻涌的雾气。

月光偶尔穿透雾霭,照亮了他宽大的袖袍。

袖中,半卷古老的图卷一闪而逝,图上赫然绘着一座被无数粗大锁链死死缠绕的活火山,而在火山之巅,竟矗立着一座通天彻地的巨大祭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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