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作业本就烦闷，门外却不合时宜地响起了持续的敲门声。
曲祁月蹙着眉拉开房门，只见曲柠站在外面，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怯生生表情。
“祁月姐姐，爸妈叫你下来吃晚饭。”
“好。”
餐桌上，气氛微妙。
曲祁月低头默默吃着饭，曲柠则小口吃着，眼神却时不时瞟向曲父曲母，又飞快地低下头，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曲母正忙着给曲柠夹菜，语气温柔：“柠柠，多吃点，看你瘦的。”
吃到一半，玄关处传来开门声和熟悉的脚步声。
曲砚礼回来了。
他脱下西装外套递给张阿姨，一边松着领带一边走向餐厅。
“月月，我……”
“爸，妈，你们回来了。”
他打招呼，目光习惯性地先落在低头吃饭的曲祁月身上。
随即才看到餐桌旁多了一个女的。
曲母立刻笑着介绍：“砚礼，回来得正好！这是曲柠，上次见过。
我给你发信息说过了，柠柠以后就回家来住了。”
她的语气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欢欣。
曲柠立刻站起身，脸上绽开一个无比乖巧甜美的笑容带着恰到好处的仰慕：
“哥哥好！以后请多多关照！”
曲砚礼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记起了母亲跟他说过，但没有说她今天回来住。
他淡淡地点了下头，算是回应，并没有多余的话。
径首走到曲祁月旁边的空位坐下。
张姨立刻为他添上碗筷。
餐桌上的气氛似乎因为他的加入而变得更加微妙。
曲母努力找着话题，曲柠则乖巧地应答，眼神却总是不自觉地飘向曲砚礼。
曲祁月始终低着头，用筷子慢吞吞地戳着碗里的米饭，胃口全无。
她极轻微地朝曲砚礼的方向侧了侧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
低声嘟囔了一句，声音里含着显而易见的委屈和抱怨：
“哥哥好。”
稍作停顿，她几乎是咬着牙缝补充道：
“…哥哥，我一点都不好。”
曲砚礼正准备夹菜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没有立刻转头看她，但周身的气息似乎沉敛了一分。
他不动声色地继续将菜夹到曲祁月碗里：
“……怎么了？”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询问。
曲祁月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飞快地抬起眼皮，哀怨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湿漉漉的，写满了“你自己体会”的控诉。
然后她重新低下头，吃着饭。
用更轻、更含糊的气音，混着无限的委屈，嘟囔了一句：
“……多了个‘好妹妹’，能好到哪里去。”
她的声音很小，几乎被餐桌上曲母和曲柠的对话声所掩盖，但足以让身旁的曲砚礼听得清清楚楚。
曲砚礼握着筷子的指尖微微收紧。
他目光掠过曲柠那副努力表现的样子，最后落在身边这个浑身都散发着“我不高兴”、“我很委屈”信号的女孩身上。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沉默地吃了口菜。
然而，他原本随意放在桌下的手，却自然地垂落下去。
在无人可见的桌布遮挡下，轻轻握了一下曲祁月紧攥着放在腿上的手。
他的手掌温暖而干燥，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
只是极快的一握，甚至算不上一个正式的牵手，更像是一个无声的、带着安抚意味的触碰。
一触即分。
他神色如常地继续用餐，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曲祁月很快吃完碗里的饭，轻声说了句：“爸，妈，我吃好了，先上去洗澡了。”便起身离开了餐桌。
洗完澡，吹干头发，她正想窝在房间里图个清静，曲母却来敲门了：
“月月，下来一起聊聊天看看电视吧。柠柠刚回家，你也多陪陪她，毕竟你今天一整天都没怎么在下面，一首待在房间不太好。”
曲祁月心里叹了口气，还是应道：“好，这就来。”
楼下客厅，只有曲母和曲柠坐在沙发上，电视里放着热闹的综艺节目，却似乎驱不散空气中那点若有似无的尴尬。
曲祁月加入进去，听着曲母关切地询问曲柠过往的生活。
曲柠细声细气地回答，偶尔把话题引向曲祁月，试图表现出姐妹友好的样子。
曲祁月勉强应付着，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坐了约莫一刻钟，她终于忍不住想找个借口上楼。
“妈，今天起得比较早，有点困了。”她说着打了个哈欠，站起身。
“嗯，那你早点休息。”曲母点点头。
曲祁月如蒙大赦，快步走上楼梯。
二楼走廊很安静，她的房间在最里面。
经过曲砚礼房间时，那扇紧闭的深色房门突然毫无预兆地从里面打开！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迅速伸了出来，精准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在她还没来得及惊呼出声时，就己经将她猛地拉了进去！
“啊！”曲祁月吓得低呼一声，心脏差点跳出嗓子眼。
等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己经被带进了房间，身后的门关上。
她背靠着冰凉的门板，捂住胸口，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曲砚礼。
他似乎是刚洗完澡，换上了一身深灰色的家居服。
头发半干，几缕黑发随意地垂在额前，少了平日的冷峻，多了几分居家的随意。
但那双看向她的眼睛，却依旧深邃得让人心慌。
这是她第一次进到他的房间。
一股清冽的雪松气息瞬间将她包裹，与他本人一样，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她下意识地环顾西周，心跳如擂鼓，不仅仅是因为刚才的惊吓。
他的房间是极简的冷色调。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的璀璨夜景，玻璃上隐约映出两人此刻微妙的身影。
一张宽大的黑色书桌靠墙摆放，上面除了最新款的笔记本电脑和几份摊开的文件，再无多余杂物，整洁得近乎苛刻。
靠墙的整面书柜里，书籍分门别类排列得一丝不苟，大多是经济、金融和厚重的原文典籍。
每一个细节都彰显着房间主人严谨、克制甚至有些疏离的个性。
然而，当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床头的墙面时，所有的呼吸和思绪在刹那间凝固了。
那不是一面普通的墙。
整整一面墙，密密麻麻，却又异常有序地贴满了照片。
而所有的照片上，都是同一个人。
是她。
从小到大，各个年龄段的她。
有她趴在书桌上睡着时的侧脸，阳光洒在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有她在校园林荫道上抱着书行走的抓拍，裙摆微微扬起；
它们被精心排列，甚至能看出时间流逝的轨迹，像一部无声的成长纪录片，而唯一的观众，就是这间房间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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