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透过弥漫的烟尘和杂物的缝隙,投向深处那个黑暗角落——那里是堆放真正废弃边角料的区域,比苏路之前刷洗的大型设备区更加阴暗杂乱。
然而此刻,在那个从未被仔细清理过的角落地面上,竟然凭空出现了……一堆破烂?!
对,就是破烂!
形态各异,散发着不祥的微弱光芒,或者说……霉光?
苏路首先看到的是一个半瘪的、边角、像被老鼠啃过又扔进烤箱烤焦了的、散发着刺鼻焦糊和过期油脂味道的塑料玩具火车?它表面那层劣质彩漆呈现出一种黯淡的、如同铁锈氧化后的酱红色污渍。
旁边是一个……裂开的、流着粘稠如鼻涕状褐色油脂、中心裂痕处还在顽强冒着一缕腥臭白烟的……脏兮兮的橡胶球?
看起来像是某种被遗弃多年的儿童玩具,沾满了不明污垢。
再旁边,则是一块如同劣质合成木材被水泡发后又晒裂的、边缘卷曲、散发着浓郁劣质香水和木屑腐烂气息的……垫板(或者更像是一个碎裂的画板?)?上面还残留着几块早已辨不清原色的丑陋油漆斑点。
还有更多……形状更难定义的、仿佛不同材质的垃圾强行黏合在一起的恶心废料堆!
这些东西,每一个都散发着极其微弱、但绝对清晰的“存在感”!
它们身上覆盖着一层极其浑浊、如同劣质润滑油混入了大量铁锈粉末的、污浊不堪的……黯淡光晕?!
与门口掉落的精致甜点、口红截然相反!与雏田变化时的纯净光芒、甚至和三笠刚才回归时那种混合了金属冷光的生命力都天差地别!
这是纯粹的、充满了衰败、腐朽、劣化的……诅咒气息!
这恶心的气味,这充满了“不可接触”腐朽属性的视觉冲击!苏路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乎要当场呕吐出来!
他瞬间理解了契约规则深处那条冰冷的信息:【……非预期形态回归!雄性污染残余!建议执行次级规则——强制销毁!】
他刚才差点引发的就是这种劣化!这种被契约视为严重污染残余、必须立刻物理清除的形态!而现在……这种形态在没人触碰的情况下……自己批量爆发了?!
“……”三笠的呼吸似乎停滞了一瞬。她那双刚才还充满被“自身被污染”引出的震惊、厌恶和杀机的眼瞳,在触及到那片黑暗中散发着劣质污浊光晕的“转化废渣”时,骤然收缩!
那眼神……变了。
如果说之前看苏路是如同看待高度污染源的厌憎和永久隔离的冰冷决心。
那么此刻,看到那片批量自动转化的废料堆……
她的眼神深处,如同极寒冰原的核心,第一次裂开了一道清晰的、属于人类思维的裂缝!一种……极度的困惑?荒谬?
如同目睹了精心维护的完美系统被不可知的混沌强行塞入了一筐发臭的垃圾!
这些“转化废料”的出现,其本身携带的混乱属性,其大规模爆发所暗示的规则意外……正在剧烈地冲击她固有的认知体系!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对“纯净”规则最大的嘲讽和玷污!它们身上的污浊气息,甚至比苏路这个纯雄性污染源更让她产生……某种近乎生理崩溃的排斥感?
她的目光在苏路那张写满惊骇绝望的脸,和那片黑暗中不断“噗通”掉落、散发着腐败气息的转化废渣之间,极其短暂地……徘徊了一下?
一种极其隐晦的、可能连她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微妙认知冲突产生了——这个导致规则变异的“活体污染源”的污染性,和这些突然涌现的、批量劣化废渣的污染性……似乎……存在不同?
契约那冰冷的规则碎片在她因冲突而僵滞片刻的思维中闪过:【……恶性形态回归……强制销毁……!】
几乎没有任何预兆!
三笠一直护在身前的那条被强化、此刻因僵持冲突而肌肉轻微痉挛的手臂猛地抬起!
不是攻击苏路!而是直指杂物堆深处那片还在不断掉落转化废料的黑暗角落!
她的指尖并拢如刀,带着撕裂一切腐朽、毁灭一切污秽的决绝意志!
指尖缠绕的杀气凝成实质的锋芒!武装色霸气如同受到无形召唤,瞬间覆盖了那条麦色手臂的前半段!
让那金属光泽的肌肤呈现出更深的、近乎黑钢般的绝对坚硬和毁灭质感!
嗡!!!
一股比刚才空间震荡更纯粹、更直接针对“目标污秽物”的毁灭性能量波动在她指尖瞬间凝聚!
目标:那片不断掉落污浊废料的黑暗区域及其中所有转化废渣!
执行:次级规则!强制销毁!
模式:物理湮灭(气劲)!
就在那股蕴含着足以将钢锭汽化的毁灭力量即将从指尖喷薄而出,将那片区域连同所有污浊废渣抹除干净的刹那——
“哎呀呀~真是一场充满火药味儿的‘物资入库’仪式呢?”
一个带着明显戏谑、语调却如同最高级机械合成音般毫无波动的女性声音,毫无征兆地切入了这片毁灭即将降临的死局!
妮可·罗宾!
她不知何时竟站在了杂物间门口那个被巨大金属门板拍砸出的凹洞边缘!
姿势优雅如同油画中的仕女,一手扶着冰冷的金属门框边沿,另一只手轻轻托着她那标志性的记录板。
脸上带着一丝程式化的、如同蒙娜丽莎画像般永恒不变的、几乎可称为“标准”的职业化微笑。
仿佛刚才外面纲手暴走、娜美哭嚎的修罗场从未存在。
她的目光在光线不足的杂物间内精准扫视。首先是保持着诡异姿势的三笠和她指尖正凝聚的毁灭光芒,然后是背靠废墟、满嘴血沫的苏路,最后……精准地落在了深处那片不断“噗通”着掉落劣质转化废料的黑暗角落。
“啊,记录更新点。”罗宾的声音如同毫无感情的扫描仪读出结果,脸上那程式化的微笑弧度微妙地加深了一分,“后勤备用杂物间,东区角落,‘不稳定物质流’爆发性增生现象。形态:低劣度转化残留物(非预期类)。密度:中等。物理性质:脆弱易降解。化学性质:惰性惰化。初步推测:环境压力阈值突破后触发的自然分解冗余产物?”
她的声音很平,每一个字都如同冰冷的铆钉打入现实。
正在凝聚力量的三笠动作再次出现极其短暂的一顿!她指尖即将爆发的毁灭气劲微微一滞。
那双如同精密雷达般锁定着污浊目标的眼睛,转向门口突然出现的罗宾。
眼中那股纯粹的销毁意图出现了一丝被更上级观测系统强行“报备”而引发的逻辑干扰空白区。
罗宾似乎根本没有在意她那蓄势待发的指尖能量,目光平静地扫过三笠那条被规则强化改造、还在轻微痉挛的麦色手臂,语调没有任何起伏:
“三笠组长,你的执勤记录似乎存在新的可补充条目。目标区域(苏路)转化事件处置记录点:‘个体编号-苏路,非主动干扰触发被动转化样本(个体编号:三笠·阿克曼)形态强制回归进程。样本回归后物理机能数据(指向:手臂强化维度)存在显著异常拔高(+37%肌肉纤维密度、+91%皮肤组织韧性阈值、+210%瞬时输出力量峰值),状态:良性(契约规则强制判定)。备注:样本存在轻度力量输出失控导致的局部肌体微损(右前臂背部,三处毛细血管渗液)……”
她如同念一篇事不关己的报告,目光精准地落在三笠手背上那几道细微的破裂血痕上。
“……另外,”罗宾的目光极其自然地再次转向那堆黑暗中的转化废料,脸上的微笑依旧不变,语调却微妙地多了一丝堪称公式化的“提醒”,“该区域内新增不稳定物质流,根据处置条例附录D(后勤区域管理条例-第12项补则c),属于低威胁性常规分类废弃物。其归置与物理湮灭,是否应优先遵循该条处理序列?”她微微歪了一下头,带着一丝公式化的询问口吻,“纲手大人的实验室事故刚刚引发了A级能量震荡响应。校长大人授权条例中的‘最高优先物理肃清权’目前仍在针对该事故持续生效中。此处(指向废料堆)的能量场稳定指数仅为……D级(无害)?”
她如同最精准的算法机器人,将一连串冰冷的数据、规则条令、权限等级,毫无感情地堆叠在了三笠那纯粹的、只想立刻抹杀一切污秽的杀戮意志之上。
处理废料?优先级低于外面那场纲手暴走事故?
毁灭这些污物?似乎……不在“最高优先物理肃清权”的覆盖范围内?
三笠指尖凝聚的毁灭气劲出现了明显的衰减和溃散迹象。
她那双锁定污物的眼睛里的绝对杀意被这一连串冰冷规则冲击得涣散开来。她的目光再次在苏路(活体污染源)、自己那条被改造还被点出受损的手臂(持续疼痛提醒)、以及那堆不断掉落、散发着恶臭的转化废料(规则认定的D级无害垃圾)之间扫过。
一种强烈的……荒谬感、混乱感,甚至带着一丝被规则玩弄的极度憋闷,最终在罗宾那公式化微笑的注视下,彻底压过了物理毁灭的本能冲动。
她那只蓄势待发、缠绕着毁灭气劲的手臂,极其缓慢地、带着巨大阻力的、极其不甘地……放了下来。指尖的能量无声溃散于周围的灰尘中。
她的目光重新凝聚,不是看废料,也不是看苏路,而是如同穿透墙壁,死死锁定着外面纲手实验室的方向!
那里才是她权限内被命令“最高优先物理肃清权”覆盖的目标区!一个同样散发着混乱威胁(娜美)的高污染源!
嗡——!
一道狂暴的气流猛地被压缩推动!三笠的身体以远超普通人类极限的爆发力从凝固状态瞬间启动!
目标只有一个:门外走廊!纲手实验室!
她如同挣脱了无形锁链的凶兽!
那爆发力甚至带起一道将弥漫烟尘瞬间劈开的真空通道!身影快如一道被拉长的黑色折线,瞬间消失在门口那片混乱的光影中!
门外,纲手狂暴的怒吼、娜美绝望的尖叫、三笠介入压制时的闷响瞬间变得更加清晰刺耳!新的战斗或者说单方面的暴力制裁再次爆发!
杂物间内,罗宾依旧优雅地站在门边的破损处,脸上那程式化的微笑一丝未变,仿佛只是看着一场符合规则的岗位调动。
她的目光轻轻扫过墙角那堆还在不断掉落的转化废料,似乎在确认其“无害”状态。
然后,她的视线极其短暂地、如同最精密的镜头微调,极其隐晦地掠过了靠在齿轮废墟边、浑身沾满血污和尘垢、神情麻木呆滞的苏路。
那目光没有任何温度,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就像在记录一件被污染后却顽固执着了某种记录价值的特殊垃圾。
她收回目光,姿态娴雅地转身。
脚步声不疾不徐,从容地没入走廊那片混乱动荡的光影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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