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法医中心的解剖室还亮着灯。林墨刚结束一台持续六小时的解剖,苏语正收拾器械,消毒水的气味里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水味——那是死者身上的味道,甜得发腻,像腐烂的樱桃。
“墨哥,建国叔刚发消息,城西老小区出了个案子,有点邪门。”苏语划开手机屏幕,眉头拧成了结,“报案人称,他妻子死在卧室里,死的时候……怀着孕。”
林墨摘手套的动作顿了顿:“孕妇命案?”
“不是……”苏语的声音有点发飘,“报案人说,他妻子……是个男的。”
二十分钟后,警车停在和平里小区三号楼楼下。老式居民楼没有电梯,李建国正站在三楼楼梯口抽烟,见林墨和苏语上来,把烟蒂摁在墙角的积灰里:“来了?进去看看吧,我干了三十年刑警,头回见这阵仗。”
案发房间是两居室,客厅里散落着婴儿用品——小摇篮、奶瓶、印着小熊图案的围兜,墙上还贴着一张B超单,孕囊清晰可见。卧室的门虚掩着,血腥味从门缝里渗出来,甜腻的香水味更浓了。
林墨推开门,勘查灯的光柱扫过床铺,苏语倒吸一口凉气。
床上躺着个“女人”,穿着粉色蕾丝睡裙,长发散落在枕头上,妆容精致得像橱窗里的模特。但他隆起的腹部沾着大片血迹,睡裙被撕裂,露出的皮肤下,肌肉线条分明——那是男性的躯体。
更诡异的是,他的左手还攥着一角婚纱裙摆,布料上绣着“永结同心”西个字。
“死者信息确认了吗?”林墨戴上手套,俯身检查尸体。
“报案人叫张磊,32岁,货运司机。”李建国递过笔录本,“他说死者叫‘方柔’,是他妻子,两人三个月前领的证。张磊说‘方柔’己经怀孕五个月,今天凌晨他出车回来,就发现人没气了,肚子上有个刀口。”
苏语用尺子测量伤口:“腹部锐器伤,创口深达腹腔,应该是致命伤。但……”她看向林墨,“墨哥,你看这胸,是硅胶假体,缝合痕迹很明显。”
林墨的指尖掠过死者的喉结,那里有轻微的凸起,被厚厚的粉底遮住了:“男性,年龄在25到30岁之间,身高175cm左右。喉结被刻意磨过,但骨骼特征骗不了人。”他掀开死者的长发,耳后有淡淡的胶痕,“戴的是假发。”
这时,林墨的目光落在尸体旁的空气中,那里站着个半透明的身影——和床上的“方柔”长得一模一样,只是没穿睡裙,穿着件沾满泥点的工装夹克,短发凌乱,脸上没有妆容,眉眼间带着少年气。
“他们都说我是怪物。”影子的声音带着哭腔,只有林墨能听见,“但我不想死……我想活着见他一面……”
“他是谁?”林墨轻声问,手指继续检查死者的指甲。
“阿哲……我弟弟……”影子的手穿过自己的腹部,那里有个虚幻的伤口,“那个女人……她逼我穿裙子,逼我假装怀孕……她说这样才能拿到钱……”
“哪个女人?”
影子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像被无形的手掐住了喉咙:“她来了……她穿着红裙子……她手里有刀……”
林墨抬头时,影子己经消失了。他看向死者的右手,指甲缝里嵌着一点红色丝线,不是睡裙上的布料。
“死者不是自愿穿女装的。”林墨站起身,“睡裙的领口有撕扯痕迹,手腕内侧有约束伤,应该是被人强行打扮的。还有,这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李建国凑过来:“怎么说?”
“床上的血迹分布有问题,边缘太整齐,像是有人刻意泼上去的。”林墨指向墙角的垃圾桶,“里面有个空的粉底液瓶子,标签是廉价品牌,但死者脸上的妆容用的是高端产品,说明有人在他死后补过妆。”
苏语补充道:“我在床头柜缝隙里发现了这个。”她用证物袋捏起一枚金属扣,“是男士皮带的扣头,上面有模糊的指纹,不是死者的,也不是报案人张磊的。”
张磊在客厅里坐立不安,双手不停地搓着工装裤膝盖处的破洞。李建国把皮带扣放在他面前:“认识这个吗?”
张磊的脸色瞬间惨白:“不……不认识。”
“方柔到底是谁?”李建国加重了语气,“你真以为他是女人?”
张磊的肩膀垮了下去,声音带着哭腔:“我知道他是男的……我们是在网上认识的,他说他从小被当成女孩养,心里也是女人,我……我不在乎。他说他怀了我的孩子,我高兴坏了,我爸妈早就盼着抱孙子……”
“他怎么怀的孕?”
“他说……是通过特殊手段……”张磊的声音越来越小,“我给了他五万块钱做检查,前阵子他说孩子不稳,又要了三万……”
林墨在卧室里听得清楚,他走到张磊面前:“你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前天晚上,我出车前。”张磊抬头,眼里布满血丝,“他还好好的,给我煮了面条,说等我回来给我看婴儿床……”
“他有没有提过别的男人?或者一个穿红裙子的女人?”
张磊愣了愣:“红裙子……他说过,有个远房表姐偶尔会来照顾他,穿得很花哨,我没见过。还有一次,我听见他在阳台打电话,好像在跟人吵架,说‘不能再骗了’……”
回到法医中心,解剖室的灯亮了整夜。苏语在死者的胃内容物里发现了安眠药成分,剂量不大,不足以致死,但能让人失去反抗能力。
“致命伤是腹部的刀伤,刺破了主动脉,失血过多死亡。”林墨切开死者的腹腔,眉头突然皱起来,“这是什么?”
他用镊子夹出一团硅胶填充物,外面裹着纱布,正是“孕肚”的真面目。填充物里塞着一沓撕碎的纸片,苏语小心地拼凑起来,发现是几张汇款单,收款人名叫“刘梅”,汇款人信息被撕掉了,但汇款地址都指向邻市的一个小镇。
“刘梅是谁?”苏语翻看着证物袋,“死者的随身物品里有张身份证,名字叫‘方强’,28岁,邻市人。”
林墨的目光落在解剖台旁,方强的影子又出现了,这次他手里捏着张照片,照片上是两个少年,长得很像。
“那是我弟方哲,”影子的声音很轻,“三年前他出了车祸,需要一大笔手术费。我到处借钱,遇到了刘梅,她说有办法让我快速赚到钱。”
“什么办法?”
“她教我化妆,穿女装,说要介绍我认识个‘好人家’。”影子的声音发颤,“第一个是王老板,六十多岁,说只要我假装怀了他的孩子,就给我二十万。我答应了,可没过多久他就死了,刘梅说他心脏病发,把我带走了。”
林墨心头一紧:“王老板什么时候死的?”
“半年前……在城南的别墅里。”
苏语立刻查了记录,半年前确实有个叫王富贵的富商死于心脏病突发,在家中猝死,当时警方认定是意外。
“刘梅就是那个穿红裙子的女人?”林墨追问。
影子点头:“她总穿红色的裙子,说话声音很尖,笑起来像蛇。她说我要是不听话,就把我弟的呼吸机拔了。”
“她让你嫁给张磊,也是为了钱?”
“嗯……她说张磊老实,好骗。她还说,等拿到张磊的积蓄,就带我去见我弟……”影子的身影开始变淡,“我藏了张刘梅的照片,在……在假发里……”
苏语立刻去检查那顶假发,果然在发网夹层里找到了一张拍立得照片。照片上的女人穿着红色连衣裙,烫着卷发,手里夹着烟,站在一辆白色面包车旁,车牌被手指挡住了,但能看到车身上印着“喜铺”两个字。
“喜铺?”李建国看着照片,“这女人是开婚庆店的?”
排查很快有了结果。邻市确实有个叫刘梅的女人,十年前开了家“红妆喜铺”,专门承接婚礼策划,但三年前突然关门了。更关键的是,王富贵死前三个月,曾和一个叫“方柔”的女人登记结婚,王富贵死后,他的遗产里有五十万被转到了一个匿名账户。
“这个刘梅不简单。”李建国敲着桌子,“她很可能是利用方强男扮女装,先后嫁给王富贵和张磊,骗取钱财。王富贵的死恐怕也不是意外。”
林墨突然开口:“王富贵的尸体还在吗?我想复检。”
王富贵的尸体被保存在冷库,林墨掀开白布时,一股陈旧的寒气扑面而来。尸体己经开始腐败,但林墨还是在他的指甲缝里发现了微量的红色丝线——和方强指甲里的一模一样。
“死因确实是急性心梗,但他的颈部有不明显的压迫痕。”林墨用探针拨开尸体的衣领,“有人在他发病时捂住了他的口鼻,阻止他求救。”
苏语在王富贵的床头柜抽屉里找到了一个录音笔,里面录着一段模糊的对话,一个尖细的女人声音在说:“……怀不上也得怀,不然那五十万别想要……”
“刘梅不仅骗钱,还可能杀了王富贵。”李建国的脸色沉下来,“现在她又杀了方强,肯定是怕方露她。”
警方开始全城搜捕刘梅,重点排查婚庆相关行业。三天后,有人在郊区的废弃仓库里发现了一辆白色面包车,车身上的“喜铺”字样被刮掉了,但车牌号的残留痕迹和照片上的一致。
仓库里弥漫着福尔马林的味道,角落里堆着十几个假发套和几十件女装,其中有一件红色连衣裙,裙摆上沾着暗红色的血迹——经检验,是方强的血。
“刘梅应该在这里待过。”苏语在地上发现了一枚注射器,里面还有残留的液体,“是镇静剂,和方强体内的成分一致。”
林墨站在仓库中央,方强的影子就站在他对面,指着仓库深处的铁柜:“她把我关在这里,逼我学女人走路,学女人说话。那个柜子里……有她的账本……”
警方撬开铁柜,里面果然有个黑色笔记本,记录着近十年的交易:刘梅一共物色了七个和方强一样的年轻男子,让他们男扮女装嫁给不同的富商或单身汉,骗取钱财后,再制造“意外”让男方死亡,最后把替身灭口。
“除了王富贵,还有三个人的死有问题。”李建国看着账本,脸色铁青,“这个刘梅是个连环杀手!”
账本最后一页画着张地图,标记着一个地址——城外的观音庙。
警方赶到观音庙时,正是傍晚,夕阳把庙宇的影子拉得很长。庙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女人的哭声。
李建国推开门,看到一个穿红裙子的女人跪在佛像前,背影佝偻,肩膀不停地抖。警员上前按住她,她猛地回头,所有人都愣住了——那张脸,分明是个男人。
“刘梅”摘下发套,露出寸头,扯掉脸上的硅胶,露出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我不是刘梅,我是刘军。”
审讯室里,刘军终于说出了真相。他是刘梅的弟弟,十年前姐姐经营喜铺时被一个富商欺骗,不仅骗走了所有积蓄,还让她怀了孕,最后富商意外身亡,姐姐受不了打击,跳楼自杀了。
“那些男人都和害死我姐的人一样,有钱就变坏。”刘军的声音尖细,还带着女人的腔调,“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他模仿姐姐的样子,穿上红裙子,用姐姐的名字继续经营“生意”,物色替身,策划骗局,亲手杀死了王富贵和方强。方强是第七个替身,也是第一个试图反抗的,所以他死得最惨。
“方强说要去报警,还要去找他弟弟。”刘军的眼神变得疯狂,“他不能坏了我的事,我姐的仇还没报完……”
案子破了,李建国却没觉得轻松:“这人心啊,真是比深渊还黑。”
林墨站在法医中心的窗前,看着远处的夕阳。方强的影子最后一次出现,这次他穿着自己的工装夹克,笑得很干净。
“谢谢你,”影子说,“我可以去见我弟了。”
林墨点头:“他在等你。”
影子转身,慢慢消失在阳光里。苏语端着咖啡走过来,看到林墨眼底的疲惫:“墨哥,结束了。”
“嗯。”林墨接过咖啡,“但还有很多事,没结束。”
远处的警笛声又响了起来,铁三角的故事,还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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