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辣香锅的余味还在舌尖打转,林墨的手机就震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着李建国的名字,背景音里混着警笛的尖锐啸叫。
“老地方,城郊废弃物流仓库,死人了。”李建国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这次有点邪门。”
副驾驶座的苏语正用牙签戳着打包盒里剩下的藕片,闻言动作一顿:“邪门?比上次游乐园那具会自己眨眼的尸体还邪门?”
林墨没接话,转动方向盘拐进辅道。他舔了舔唇角,麻辣香锅的麻味正顺着味蕾往太阳穴爬,这种强烈的味觉记忆总让他想起解剖台上那些凝固的脏器——同样带着生命终结前的浓烈痕迹。
废弃物流仓库的铁门被液压钳剪开,发出刺耳的金属哀鸣。雨丝混着夜风灌进来,卷起地上的纸屑和灰尘,糊在警戒线的黄色胶带上。李建国叼着烟站在仓库中央,脚边是个半开的大号编织袋,袋口露出一截苍白的手臂,指尖蜷曲着,像是要抓住什么。
“死者男性,初步判断死亡时间超过48小时。”李建国把烟摁在鞋底,“诡异的是这个袋子。”
林墨戴上双层手套,蹲下身仔细打量。编织袋是最常见的蛇皮袋,印着“XX化肥”的字样,接缝处的线脚有些松脱。他伸手探进去,指尖触到冰凉的皮肤,还有缠绕在身上的塑料膜。
“袋子尺寸是80×120cm。”苏语拿着卷尺报数,眉头皱成一团,“墨哥,你看死者的体型。”
尸体被小心地抬出来时,连见惯了场面的老刑警都倒吸一口凉气。死者身高至少一米九,体格壮硕,肩膀宽厚得像座小山。苏语试着把尸体往空袋子里塞了塞,袋口最多能勉强套住死者的肩膀,根本不可能把整个人装进去。
“就像把大象塞进冰箱。”李建国的声音带着困惑,“报案人是仓库管理员,今天早上巡查时发现的。这仓库上周刚换了新锁,除了管理员没人有钥匙。”
林墨的指尖划过死者的颈部,那里有一圈深紫色的勒痕,边缘带着不规则的挫伤。“死因初步判断是机械性窒息,勒痕形态像是尼龙绳。”他忽然顿住,目光落在死者微张的嘴角,“苏语,拿灯来。”
强光手电照进死者口腔,牙龈上残留着一点暗红色的碎屑。林墨用镊子取下一点,放在证物袋里:“送去化验,看看是不是食物残渣。”
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仓库角落站着个模糊的黑影。那影子很高大,脖子以不自然的角度歪着,正用一种悲悯的眼神看着地上的尸体。林墨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又一个滞留人间的魂魄。
“墨哥,怎么了?”苏语注意到他的停顿。
“没什么。”林墨站起身,“尸体先运回法医中心,我要做详细尸检。李队,查一下死者身份,重点查最近失踪的壮汉。”
回到法医中心时,天己经蒙蒙亮。解剖室的无影灯亮起来,把尸体照得纤毫毕现。苏语在一旁记录,林墨的手术刀划开胸腹,动作精准得像台机器。
“胃内容物分析显示,死前两小时进食过羊肉和啤酒。”苏语看着初步报告,“颈部勒痕有生活反应,是生前伤。奇怪的是,勒痕深浅不一,像是被人反复勒紧又松开。”
林墨的目光停留在死者的手腕上,那里有一圈淡淡的淤青:“不是简单的绑架或抢劫。凶手在折磨他。”
他俯身凑近尸体的颈部,忽然皱起眉。一股极淡的味道,混杂着尸臭和消毒水,若有若无地飘进鼻腔。不是香水,也不是洗涤剂,更像是某种……植物的味道?
“苏语,闻一下这里。”
苏语犹豫着凑近,立刻抬起头:“好像是薄荷?不对,比薄荷更冲一点。”
林墨没说话,视线再次飘向解剖室门口。那个高大的黑影就站在那里,脖子上的勒痕清晰可见,正无声地比划着什么。他的右手反复做着一个拧动的动作,左手则指向自己的喉咙。
“他想说什么?”林墨在心里默念。自从有了这双阴阳眼,他总能看到死者的魂魄,但能沟通的寥寥无几。大多数鬼魂都被困在死亡的瞬间,只会重复临死前的动作。
“墨哥,李队那边有消息了。”苏语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死者叫张强,35岁,前科累累,五年前因为故意伤害罪入狱,三个月前刚刑满释放。他出狱后没找正经工作,一首在社会上混,据说欠了不少赌债。”
“有仇家吗?”
“一堆。”苏语调出资料,“光是我们查到的,就有三个被他打伤过的人,还有两个赌债债主。其中一个叫刘斌的,上周还因为讨债和张强在棋牌室打了一架。”
李建国的效率很高,中午时分就把刘斌带回了警局。审讯室里,刘斌一脸颓败,看见张强的照片时,身体明显抖了一下。
“人是我杀的。”没等李建国多问,刘斌就首接认罪了,“他欠我十万块赌债,还敢动手打我,我一时气不过……”
李建国和林墨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这认罪也太痛快了。
“你说说过程。”李建国敲了敲桌子。
“那天晚上,我在他租的房子楼下堵他。”刘斌低着头,声音发飘,“我们吵了起来,我一时冲动,就用跳绳勒住了他的脖子……他挣扎了几下就不动了。”
“然后呢?”
“然后……”刘斌的眼神忽然变得迷茫,“然后我就跑了。”
“跑了?”李建国提高了音量,“那尸体怎么会出现在废弃仓库的编织袋里?你怎么把他塞进去的?”
刘斌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编织袋?什么编织袋?我杀了他就吓跑了,根本没动过尸体!”
“刘斌,你最好想清楚再说话!”
“我说的是实话!”刘斌激动地拍着桌子,手铐发出哐当的响声,“我杀了人之后吓得魂都没了,怎么可能还想着把他装进袋子里抛尸?再说,张强那么壮,我根本抬不动他!”
审讯陷入僵局。刘斌对杀人过程的描述和尸检结果基本吻合,甚至能准确说出勒死张强用的是哪种跳绳,但他对抛尸过程的否认异常坚决,提到编织袋时的震惊不似作伪。
“他没说谎。”林墨走出审讯室,对李建国说,“他的微表情和生理反应都显示,他对抛尸一无所知。”
“那谁把尸体装进编织袋的?”李建国揉着太阳穴,“难道刘斌还有同伙?”
“可能性不大。”林墨回想起解剖室门口的黑影,“刘斌说的是实话,他杀了人就跑了。但有人在他离开后处理了尸体。”
“谁?”
“不知道。”林墨看向窗外,“但那个人一定很了解张强,也很清楚刘斌和张强的恩怨。他在利用刘斌的杀人行为掩盖自己的目的。”
回到法医中心,林墨再次走进解剖室。张强的鬼魂还站在原地,脖子上的勒痕似乎更深了。
“是你自己进袋子的吗?”林墨轻声问。
鬼魂没有回应,只是重复着那个拧动的动作,左手依旧指着喉咙。
林墨忽然意识到什么,重新检查张强的颈部。勒痕边缘的挫伤确实很奇怪,不像是单纯的尼龙绳造成的。他用放大镜仔细观察,发现挫伤处有细微的螺旋状纹路。
“苏语,查一下刘斌说的那种跳绳。”
苏语很快传来图片:“就是最普通的塑料跳绳,表面光滑,没有纹路。”
林墨的心跳开始加速。刘斌说的是实话,他确实勒死了张强,但造成颈部主要损伤的,另有其物。或者说,张强在被刘斌勒晕后,又被人用其他东西活活勒死,然后装进了那个不可能装下他的编织袋。
“那个味道。”林墨忽然对苏语说,“死者颈部的味道,化验结果出来了吗?”
“出来了,是薄荷脑和樟脑的混合物,通常用于缓解肌肉疼痛的药膏。”
“查一下张强最近的行踪,看看他有没有去过药店,或者接触过经常使用这种药膏的人。”
这时,解剖室门口的黑影忽然有了新的动作。他不再比划拧动的手势,而是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肚子,然后又指向门口。
“他的肚子里有东西?”苏语疑惑地问。
林墨摇摇头,他知道鬼魂的提示往往很隐晦。他重新检查尸体的消化系统,胃内容物和之前的分析一致,没有异常。当他检查到肠道时,忽然停住了手术刀。
在回肠末端,有一小块异物。他小心翼翼地取出来,发现是一小块塑料碎片,上面印着半个模糊的logo,看起来像是某种包装袋。
“送去化验,看看是什么材质,能不能还原完整的logo。”
苏语拿着碎片离开后,林墨看着张强的鬼魂:“是谁杀了你?是帮你处理尸体的人吗?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鬼魂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像是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他最后看了林墨一眼,缓缓抬起手,指向自己的心脏位置,然后彻底消失了。
傍晚时分,化验结果出来了。那块塑料碎片来自一种进口的止痛药膏,而这种药膏在本市只有一家药店有售。更关键的是,药店的监控显示,案发前一天,一个戴着口罩的男人买走了这种药膏,而那个男人的身高体型,和刘斌描述的张强租住房的邻居很像。
“张强的邻居叫赵磊,40岁,在一家物流公司上班,就是发现尸体的那家废弃物流仓库的母公司。”李建国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我们正准备去抓他。”
“等等。”林墨忽然想起什么,“赵磊的体型怎么样?”
“很瘦小,一米七不到,体重估计也就一百一十斤。”
林墨心里咯噔一下。一个瘦小的男人,怎么可能把一米九的壮汉塞进那么小的编织袋?
他立刻驱车赶往张强的出租屋。那是一栋老旧的居民楼,楼道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张强住的房间门没锁,里面一片狼藉,地上还有未清理干净的血迹。
林墨戴上手套,仔细检查房间的每个角落。在阳台的角落里,他发现了一个不起眼的铁桶,里面装着半桶黑色的粘稠液体,散发着和张强颈部相似的味道,只是更浓烈一些。
“这是……松节油?”林墨用镊子挑起一点,放在鼻尖闻了闻,“不对,混合了其他东西。”
他的目光落在墙角的一个编织袋上,和仓库里的那个一模一样,上面同样印着“XX化肥”的字样。袋子旁边还有一卷保鲜膜,和缠绕在张强身上的那种是同一个牌子。
这时,林墨的眼角又出现了那个熟悉的黑影。张强的鬼魂指着墙角的编织袋,又指了指铁桶,然后做出一个蜷缩的姿势。
“难道……”林墨的心跳开始加速,一个大胆的猜测在他脑海中形成。
他立刻打电话给苏语:“查一下松节油和樟脑混合后的化学性质,特别是对人体肌肉的影响。还有,查一下赵磊在物流公司的具体职位。”
半小时后,苏语的电话打了回来,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兴奋:“墨哥,你猜对了!松节油和樟脑混合后,加热到一定温度会产生一种暂时麻痹肌肉的气体,能让肌肉松弛,就像……就像动物死后被处理成肉干前的软化过程!赵磊在物流公司的职位是仓库管理员,负责化学品仓储!”
林墨看着墙角的铁桶,忽然明白了那个编织袋的秘密。赵磊根本不是把张强的尸体硬塞进袋子里,而是用化学方法软化了尸体的肌肉,让他能够像面条一样被随意弯折,然后卷成一团塞进袋子。这就是为什么刘斌无法理解——他不知道还有这一步。
“李队,快去物流公司的化学品仓库!”林墨对着电话大喊,“赵磊可能在那里!”
当李建国带着人赶到物流公司的化学品仓库时,赵磊正坐在地上,手里拿着一个打火机,面前是一堆打开的化学试剂瓶。
“别过来!”赵磊的情绪很激动,“你们知道他做过什么吗?他五年前打伤的人是我弟弟!我弟弟现在还躺在床上不能动!他凭什么出狱后还能逍遥快活?”
“所以你就杀了他?”李建国慢慢靠近。
“是他先动手的!”赵磊嘶吼着,“那天晚上他喝醉了回来,在楼道里骂骂咧咧,说我弟弟是个废物。我气不过就和他吵了起来,他就扑过来打我。我一时冲动……”
“你用什么勒死他的?”林墨突然问。
赵磊愣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磨损严重的尼龙绳,绳子的末端有一个螺旋状的金属扣——和张强颈部挫伤处的纹路完全吻合。
“刘斌勒晕他之后,是你补了最后一下,对吗?”林墨继续说,“你看着刘斌跑了,就把张强拖回了家,用你从公司偷来的化学品软化了他的尸体,然后装进编织袋,运到你熟悉的废弃仓库。你以为这样就能把罪名全推给刘斌?”
赵磊的肩膀垮了下来,打火机从手里滑落。李建国趁机冲上去,将他牢牢按住。
“可是,”李建国还是有些不解,“就算肌肉松弛,那么大个人,你一个人怎么运到仓库的?”
林墨看向仓库角落的一个小型液压叉车,上面还残留着一点黑色的粘稠液体。“他用这个。作为仓库管理员,他很清楚怎么操作。”
案件告破,刘斌因故意杀人未遂被起诉,赵磊则因故意杀人罪被逮捕。废弃仓库里的编织袋之谜终于解开,那看似不可能的任务,在化学试剂和专业知识的加持下,变得简单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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