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李建国顶着一头乱发闯进来，军绿色外套上还沾着夜露。“妈的，又是摩托车！”他把保温杯重重墩在桌上，热气腾起时，能看到他眼底的红血丝，“这礼拜第三起了！现在街上那些改装摩托，恨不得把油门焊死，晚上飙起来比跑车还疯。前阵子那个电动车撞死人被判重刑的案子还没凉透，这群人是真不怕牢底坐穿？”
“李队，这起不是交通事故。”林墨转过身，解剖服上的血渍在惨白灯光下格外刺眼，“死者颅骨的骨折形态，不符合撞击特征。有人先用钝器打晕了他，再把人拖到马路上伪装成肇事逃逸。”
李建国的火气瞬间被浇了一半，他抓过报告快速翻阅：“死者身份确认了？”
“赵磊，三十五岁，汽修店老板。”苏语调出死者的身份信息，“昨晚十点左右，有人在城郊的临江西路发现他的尸体，现场有明显刹车痕迹和摩托车轮胎印，但监控坏了，暂时没拍到肇事者。”
林墨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他又“听”到了，那种细碎的、带着痛苦的絮语。死者的魂魄还没散尽，像困在玻璃罩里的飞虫，反复冲撞着某个片段——刺眼的车灯、金属撞击声、还有一句含混的咒骂：“早该给你点教训……”
“他认识凶手。”林墨转过身，眼神清明，“而且，凶手骑的是辆改装过的重型摩托，排气管声音很特别。”
李建国挑眉：“你又‘听’到了？”他从不质疑林墨的特殊能力，正是这份亦真亦幻的线索，让“市局铁三角”破了无数奇案。“临江西路那片是摩托车爱好者的聚集地，晚上经常有飙车党出没。我这就带人去排查，重点查改装重型摩托。”
天快亮时，李建国带来了新消息：“赵磊自己就是个资深摩托迷，开的汽修店其实是个地下摩托改装据点。上周他还跟人在酒吧吵过架，对方叫张阳，是个有名的飙车党，开一辆改装过的哈雷，排气管声音确实很特别。”
“张阳有不在场证明吗？”苏语一边整理死者胃容物检测报告，一边问。
“他说昨晚在自己的改装厂里加班，有两个学徒能作证。”李建国啧了一声，“但那俩学徒跟他穿一条裤子，证词可信度不高。我己经让人盯着他了。”
林墨忽然站起身：“去现场看看。”
临江西路是条半废弃的沿江公路，路面坑洼不平，两侧长满半人高的野草。警戒线外，几个早起的晨练者在探头探脑。林墨蹲在刹车痕迹最清晰的地方，手指拂过地面的碎石。
“刹车很突然，但轮胎印深浅不均，不像是紧急避让，更像是故意制造痕迹。”他抬头望向马路对面的护坡，“那里有东西。”
苏语跟着他爬上去，在一丛灌木下发现了一小块黑色塑料碎片，边缘还沾着暗红色的痕迹。“像是摩托车转向灯的碎片。”她用证物袋小心收好，“墨哥，你看这里。”
灌木深处有个浅浅的凹陷，泥土里混着几根褐色的纤维。林墨凑近时，那股凉意再次袭来，死者的魂魄似乎更激动了，零碎的画面在他脑海里闪回——护坡上的争执、挥起的铁棍、滚落的身体……
“凶器可能是根铁棍，长度大概五十公分。”林墨站起身，“而且，凶手不止一个人。”
回到法医中心，苏语立刻对塑料碎片进行检测。林墨则重新检查死者的衣物，在夹层里找到一枚不起眼的金属徽章，上面刻着“极速”两个字，边缘有磨损的痕迹。
“这是‘极速俱乐部’的徽章，”李建国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档案，“张阳就是这个俱乐部的头头。赵磊以前也是成员，后来因为理念不合退出去了，两人早就结了梁子。”
“塑料碎片的检测结果出来了。”苏语拿着报告走过来，“是哈雷戴维森突破者系列的转向灯碎片，跟张阳那辆车的型号吻合。而且上面的血迹，DNA与赵磊一致。”
证据链似乎指向了张阳，但林墨却皱着眉。他又“听”到了死者的声音，这次更清晰些，带着一种不甘的愤怒：“他骗了所有人……那笔钱……”
“什么钱？”林墨低声问，像是在跟空气对话。苏语和李建国对视一眼，安静地等着。
过了几秒，林墨抬起头：“赵磊死前在跟人分一笔钱，数目不小。他提到了‘仓库’、‘货’，还有‘警察’。”
李建国眼睛一亮：“难道跟非法交易有关？我这就去查赵磊的汽修店，看看有没有仓库。”
下午，李建国带来了更惊人的消息：“赵磊的汽修店后面有个隐蔽仓库，我们在里面搜出了一大批走私的摩托车零件，价值至少百万。而且，仓库里有打斗痕迹，地上还有少量血迹，正在检测。”
苏语的电话也响了，是技术科打来的：“苏姐，我们恢复了赵磊手机里的部分删除信息，他最近跟一个叫‘老鬼’的人联系频繁，聊天记录里多次提到‘交货’、‘分成’。”
“老鬼是谁？”李建国追问。
“还在查，这个号码是匿名卡。”苏语快速敲击键盘，“不过我们查到，张阳最近也有大额资金往来，上个月有五十万进账，来源不明。”
林墨忽然想起什么，他打开电脑，调出赵磊的尸检照片，放大颅骨创口的细节：“这个挫伤形态，边缘有弧形凹陷，不像是普通铁棍造成的。苏语，查一下重型摩托车的减震器型号，尤其是哈雷突破者的。”
苏语很快有了结果：“哈雷突破者的前减震器首径是49毫米，横截面弧度跟创口边缘的弧形吻合！”
“好小子，用减震器当凶器！”李建国一拍桌子，“我这就去抓张阳！”
“等等。”林墨拦住他，“死者说，凶手不止一个人。张阳的证词里说在改装厂加班，会不会是他的学徒动手的？”
李建国愣了一下：“有道理，我让队里分两路，一路去抓张阳，另一路审那两个学徒。”
傍晚时分，审讯室传来消息：其中一个学徒扛不住压力，招了。但结果却出人意料——动手的不是张阳，也不是学徒，而是“老鬼”。
“老鬼真名叫周伟，是极速俱乐部的元老，跟赵磊、张阳都认识。”李建国拿着审讯记录进来，脸上带着疲惫，“他跟赵磊合伙走私零件，后来因为分赃不均起了冲突。昨晚他约赵磊在临江西路见面，想黑吃黑，争执之下用摩托车减震器打晕了赵磊。”
“那张阳呢？”苏语问。
“张阳确实在改装厂，但他知道周伟要去找赵磊，还把自己的摩托车借给了周伟，想借刀杀人。”李建国叹了口气，“周伟打完人慌了神，给张阳打电话求助，张阳让他把人拖到马路上伪装成事故，还教他怎么制造刹车痕迹。那两个学徒虽然没到场，但知情不报，也算从犯。”
林墨站在窗边，看着外面亮起的路灯。空气里的凉意渐渐散去，死者的魂魄似乎终于平静了。他想起赵磊最后的呢喃：“早知道……不该碰那些东西……”
苏语递过来一杯热咖啡：“墨哥，案子破了。”
林墨接过咖啡，指尖传来暖意：“走私、黑吃黑、借刀杀人……比交通事故复杂多了。”
“谁说不是呢。”李建国揉着太阳穴，“不过也多亏了那些飙车党闹得凶，我最近正盯着那片，不然排查起来还得费功夫。说起来，前阵子那个电动车撞死人被判重刑的案子，确实敲醒了不少人，但总有些亡命之徒觉得自己能侥幸。”
他忽然笑了笑：“还是咱们铁三角厉害，不管是人是鬼，想藏猫腻都不行。”
林墨没说话，只是望着远处马路上偶尔驶过的车灯。那些疾驰的影子里，藏着多少秘密和欲望？他不知道，但他知道，只要解剖刀够锋利，真相就永远藏不住。
夜色渐深，法医中心的灯还亮着。苏语在整理报告，李建国在跟队里交代后续，林墨则重新戴上手套，准备开始下一份尸检。解剖灯下，他的眼神专注而平静，仿佛能看穿生死的界限，听到每一个逝者最后的声音。
而窗外，城市的喧嚣还在继续，引擎的轰鸣偶尔划破夜空，像是在提醒着人们，在光鲜亮丽的表象之下，总有阴影在悄然滋生。但只要“铁三角”还在，就总有一束光，能刺破黑暗，照亮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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