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铃声像一枚冰冷的钉子，执着地楔入死寂的空气。一声，又一声，敲打着耳膜，也敲打着紧绷的神经。
苏晚晴屏住呼吸，目光死死焦着在沈默的背影上。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握着手机的指节，绷紧，泛白，仿佛攥着的不是通讯工具，而是一块灼人的冰，或是一枚即将引爆的雷。
就在那铃声几乎要撕裂某种临界点的前一刻，它戛然而止。
寂静重新降临，却比之前更加沉重，压得人胸口发闷。
沈默缓缓转过身。
苏晚晴的心猛地一揪，预想中的暴怒、颓丧或是任何激烈的情绪都没有出现。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那双眼睛，深得像结了冰的寒潭，所有的光投进去，都被吸噬殆尽，只余下一种近乎非人的冷静。
这种冷静，比任何歇斯底里都更让人害怕。
他目光扫过苏晚晴惨白的脸和未干的泪痕，没有安慰，只是极其平静地开口，声音稳得没有一丝波纹：
“假的。”
仅两个字，斩钉截铁。
不是辩解，不是澄清，而是首接定性。像法官落下法槌，不容置疑。
苏晚晴愣住了，下意识地反驳：“可是视频……”
“剪辑的。”沈默打断她，语气没有任何起伏，“时间，地点，前因，后果，全是错的。”
他走到电脑前，动作甚至称得上从容。开机，登录一个极其简陋甚至有些古老的网络硬盘后台。他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调取出一段同样模糊、角度更全面的行车记录仪视频片段，日期时间戳清晰可见。
画面里，确实是沈默，也确实发生了冲突。但前因是对方先恶意别车，数次危险驾驶，差点造成事故。沈默上前理论，对方言语侮辱且率先动手推搡，沈默的那一下，更接近于被激怒后的自卫和阻止，而非单方面的“暴力互殴”。
真相或许并不完全光明，但绝非恶意剪辑所呈现的那般不堪。
苏晚晴看着这段更完整的视频，像是快要溺毙的人终于抓到了一根浮木，大口喘着气，眼泪流得更凶，却是劫后余生的释放。
“那……那我们快把这个发出去！揭穿他们！”她急切地道，带着哭腔。
沈默却摇了摇头。
“没用的。”他的声音依旧冰冷，“他们不在乎真相，只想看到他们相信的，或者，他们愿意相信的。”
他关掉视频，目光重新变得幽深。这场风暴的目的从来不是弄清是非，而是要弄脏他，摧毁那刚刚建立的、“磐石”般无可指责的形象。一份“澄清”，只会陷入无止境的、对方擅长的扯皮和舆论混战中，正中下怀。
“那……怎么办？”苏晚晴的声音带着无助的颤抖。
沈默沉默了片刻。他的目光落在窗外，城市的灯火在他冰冷的瞳孔里明明灭灭。然后，他转回视线，看向苏晚晴，问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
“晚晴，你怕黑吗？”
苏晚晴茫然地摇头。
“那么，”沈默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一丝冰冷到极致的弧度，“就让火烧得再旺一些。”
他拿起自己的手机，不是联系公关，不是发布澄清。而是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那边传来秦烽暴躁又带着担忧的大嗓门：“老弟！我他妈的看见……”
“秦哥，”沈默平静地打断他，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帮我个忙。什么也别做，什么也别说。看着就好。”
“啥？！”秦烽在那头显然懵了，“看着？就看着那帮杂碎往你身上泼粪？！”
“嗯。”沈默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又重得如同誓言，“让他们泼。”
“只有让他们觉得，我己经被彻底钉死，毫无还手之力……”他顿了顿，眼中那冰封的火焰，终于无声地窜起一簇，“某些藏在暗处的东西，才会放心地……露出马脚。”
电话那头沉默了。良久，传来秦烽一声粗重的、似乎明白了什么的呼吸声。
“操！老子懂了！你小子……够狠！行！老子就看你唱这出大戏！”
挂了电话。
沈默重新看向窗外，那片被谣言和恶意浸染的夜空。
他不再是那块沉默的礁石。
而是变成了一个耐心的、冰冷的猎人。
静待着，猎物自己走入，他布下的、无声的罗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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