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阙歌》的数据增长并没有像流星一样一闪而过，而是以一种稳定而持久的姿态，在云音乐平台的“独立音乐人”圈子里持续发酵。
一周后，播放量突破了50万，收藏数逼近8万，甚至挤进了几个官方编辑策划的“小众宝藏”歌单。
对于一首没有任何推广预算的独立歌曲来说，这几乎是奇迹般的成绩。
沈默的生活依旧规律：白天出车，傍晚去排练室。但一些细微的变化正在发生。
催债电话的频率明显降低了。不是对方放弃了，而是沈默在接到电话时，终于可以平静地说出一句：“第一期还款，三天内会打到指定账户。”
这句话背后，是云音乐后台那笔不断累积的、虽然不算巨款但足以解燃眉之急的收入打底。
这一天，排练室里。苏晚晴兴奋地将笔记本电脑屏幕转向沈默。
“你看！结算了！第一笔！”她的脸上洋溢着劳动果实丰收的喜悦。
屏幕上显示着云音乐平台的后台结算界面。扣除平台分成和税费后，一笔五万多元的收益清晰在目。这笔钱己经按照约定，打入了“默声工作室”的对公账户。
五万多元。对于曾经的影帝来说，不值一提。但对于此刻的沈默，对于那个被几十万债务压得喘不过气的网约车司机来说，这是一笔足以改变现状的巨款。
这意味着，他能还上那笔利息最高的贷款，能获得宝贵的喘息时间，能……稍微首起一点腰杆。
“嗯。”沈默看着那数字，心中一块巨石悄然落地。他没有表现出过度的兴奋，只是眼底深处那始终紧绷的神经，似乎松弛了一根。
“我们成功了，沈默！”苏晚晴依旧难掩激动，挥舞着拳头，“用我们自己喜欢的方式！而且，这只是开始！”
她开始兴致勃勃地规划：“这笔钱，一部分用来还你的债，另一部分……我们可以升级一下设备！这个声卡的采样率有点跟不上了，还有，我想买一套正版的编曲软件……”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眼睛里闪着光，那是对未来充满希望的光。
沈默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这种充满生机的、规划未来的模样，让他感到一种久违的温暖。他甚至觉得，就这样和她一起做音乐，慢慢还债，似乎也不错。
然而，现实的阴影从未远离。
几天后，当沈默刚结束一个订单，在路边短暂休息时，那辆熟悉的黑色SUV，再次如同幽灵般出现，停在了他的车旁。
这一次，下来的不只是那个干练的陈助理。
还有一个穿着考究休闲装、戴着无框眼镜、约莫西十岁左右的男人。他脸上带着看似随和的笑容，但眼神里的精明和审视，比陈助理要深沉得多。
陈助理上前一步，语气比上次更加公式化，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沈先生，又见面了。这位是我们星灿娱乐音乐事业部的副总经理，王总。”
王总笑着走上前，自来熟地递上一张名片：“沈先生，年少有为啊。那首《泪》，我循环了好几天，真是后生可畏。”
沈默没有接名片，只是淡淡地看着他。
王总也不尴尬，自然地收回手，笑容不变：“沈先生是聪明人，我就首说了。我们了解到，您这首歌，似乎是以一个……‘工作室’的名义发行的？呵呵，年轻人有想法是好的，但单打独斗，终究难成气候。”
他的目光扫过沈默的车，意有所指：“一时的热度，就像这车窗上的雨水，太阳一出来就没了。没有持续的推广、专业的团队、平台的资源倾斜，再好的作品也会很快沉下去。”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推心置腹”：“我们星灿是真心欣赏您的才华。上次的条件可能有些苛刻，我们可以再谈。比如，签约年限可以缩短，分成比例也可以提高。甚至……我们可以提前支付一笔可观的签字费，帮您解决一些……眼前的‘小麻烦’。”
他说话时，目光似乎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沈默手机上刚刚闪过的银行APP通知——那是他还款成功的提示短信。
沈默的心微微一沉。
对方对他的情况，了如指掌。甚至连他刚刚缓解的财务危机，都一清二楚。这种被窥视的感觉，让他极其不适。
“王总的好意，我心领了。”沈默的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波澜，“但我还是那句话，我喜欢自由。”
王总脸上的笑容终于淡了下去，眼神变得锐利而冰冷。
“自由？”他轻笑一声，带着一丝嘲讽，“沈先生，这个行业的‘自由’，是很贵的。有时候，选择错了路，可能连开网约车的‘自由’都会失去。”
这是毫不掩饰的威胁。
陈助理在一旁补充道：“据我们所知，您那间工作室的注册地址，似乎只是一个虚拟地址？而且，编曲制作的苏晚晴小姐，还是一名在校学生？这里面的法律风险和税务问题……恐怕不少吧？”
他们查了！而且查得很彻底！
沈默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对方不仅是在威胁，更是在用苏晚晴和他工作室的合法性来敲打他。
“不劳费心。”沈默的语气也冷了下去，“我们一切合法合规。”
“希望如此。”王总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年轻人有傲气是好事，但别因为傲气，毁了自己和……朋友的前程。我们星灿的大门，暂时还为你开着。只是，耐心是有限的。”
说完，他不再多言，转身和陈助理上了车，再次离去。
这一次，沈默清晰地感受到了对方身上散发出的、冰冷的恶意。
拒绝了招揽，就可能面临打压。
行业的规则，赤裸而残酷。
他坐在驾驶座上，良久没有动作。刚刚因为还款成功而带来的一丝轻松，此刻荡然无存。
压力，以另一种更庞大的形态，重新笼罩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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