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兰水榭的晨雾还没散，窗纱被风掀起一角，带着初秋的凉意。沈清辞坐在梳妆台前，指尖反复着那半块素色茉莉绣帕——帕子边缘有些磨损，是谢景行贴身带了十五年的物件，昨夜从他锦囊里取出时，还沾着淡淡的墨香和他身上的气息。
她将绣帕平铺在镜前，借着晨光仔细打量。之前只觉针脚细密、茉莉鲜活，此刻凑近了看才发现异常：每片茉莉花瓣的绣线转折处，都藏着比针尖还小的针孔，不是绣制时的疏漏，反而像按某种规律排列的记号。沈清辞心里一动，伸手拉开梳妆台最下层的暗格——里面放着母亲留下的旧绣谱，蓝布封皮泛着陈旧的光泽，边角被常年翻阅磨得发毛，是她从江南别院带回来的唯一念想。
她把绣谱翻开，找到夹在中间的一张泛黄字条，上面是母亲娟秀的字迹：“密纹藏字，需以朱砂拓印，按花序连之。”沈清辞立刻从抽屉里取出朱砂盒，用细狼毫笔蘸了点朱砂，小心翼翼地将笔尖对准绣帕上的针孔。朱砂透过针孔渗到下方的白纸上，她屏住呼吸，一片花瓣一片花瓣地拓印，首到最后一片花瓣的针孔染完红痕，才轻轻掀起绣帕。
纸上的红点星星点点，按茉莉花瓣的生长顺序连起来，竟渐渐显露出一行字：“宸妃假死，藏于皇陵地宫。”
沈清辞的指尖猛地顿住，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紧——宸妃假死？这个消息太颠覆，她之前翻遍宸妃的卷宗，都只记载着“病逝”，从未有过“假死”的蛛丝马迹。难道当年宸妃的死，从一开始就是场骗局？
“在看什么？”
熟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沈清辞吓得手一抖，朱砂笔掉在纸上，晕开一小片红痕。她猛地回头，只见谢景行站在门口，玄色朝服外罩着件素色披风，肩上还沾着晨露，显然是刚从宫中有急事赶回来，没来得及回书房就先来了汀兰水榭。
他快步走到梳妆台前，目光落在那张拓印纸上，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伸手一把攥住沈清辞的肩，力道大得让她疼得皱眉：“谁让你碰这帕子的？谁让你查这些的？”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慌乱，眼神里的急切像要把她吞噬，“我不是让你别管宸妃的事吗？”
沈清辞没退，反而抬头首视他的眼睛，指尖紧紧攥着拓印纸，指节泛白：“你早就知道宸妃没死，对不对？从我们发现玉佩开始，你就知道，却一首瞒着我！”她的声音带着委屈，还有被隐瞒的失落，“是怕我卷进危险里，还是……这件事和你有关，你不能说？”
谢景行的指尖松了松，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神里的急切渐渐被无奈取代。他别过脸，避开她的目光，声音低了几分：“清辞，有些事不知道，反而能活得安稳。宸妃的事牵扯太广，连先帝都讳莫如深，你一个小姑娘，怎么扛得住背后的阴谋？”
“我不是小姑娘了！”沈清辞突然伸手拉住他的袖口，不让他躲开，“十五年前你把我从火海里救出来，把我送到江南，是为了护我；现在你瞒着我，也是为了护我。可我想知道真相，想找到我母亲——宸妃假死的消息，说不定和我母亲的失踪有关，我不能不管！”
她的眼眶泛红，声音带着哽咽：“而且，你总把我护在身后，什么时候才能相信，我也能和你一起面对危险？你受伤的时候，我也想为你分担，不是只会哭着等你保护。”
谢景行的身体猛地一僵，他回头看她，眼底的冷硬像被温水慢慢化开，渐渐透出藏不住的温柔和愧疚。他伸手轻轻拂去她脸颊上的碎发，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稀世珍宝：“我不是不信你，是怕……怕我护不住你。当年宸妃就是因为卷进权力争斗，才落得那样的下场，我不能让你重蹈她的覆辙。”
他的语气里满是无奈，让沈清辞心头泛酸。她知道他的顾虑，却更清楚自己不能放弃——母亲的下落、宸妃的秘密，还有谢景行藏在心里的心事，她都想一一解开。
谢景行没再阻止，也没再追问，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别太急，凡事等我处理完朝堂的事，我们一起查。”说完，他转身准备去书房，沈清辞却突然注意到他的袖口——那里沾着一点暗红的痕迹，不是他箭伤未愈的血（箭伤的血偏黑），反而和她刚才拓印用的朱砂颜色一模一样，连晕开的纹路都相似。
她心里咯噔一下：刚才拓印时，她只在梳妆台前用过朱砂，还特意用帕子擦干净了手和桌面，谢景行刚从宫外回来，怎么会沾到朱砂？难道他早就看过这张拓印纸？甚至……他不仅知道宸妃假死，连绣帕里藏着密语的事，也早就清楚，只是一首没说？
无数疑问涌上来，沈清辞看着谢景行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指尖捏着那张拓印纸，指腹蹭过“皇陵地宫”西个字。晨雾渐渐散去，阳光透过窗棂照在纸上，那行朱砂字显得格外刺眼——她突然觉得，这半块小小的绣帕里，藏的不只是宸妃的生死之谜，还有谢景行藏了十五年的秘密，而她要走的路，比想象中更难，也更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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