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的消毒水味混着刘梅刚削的苹果香，腻得人心里发慌。我把流水单往我爸面前递了递，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声音带着最后一点期待：“爸，你看清楚，这是刘梅的转账记录，卖房的十万块，她全转给私立医院给苏明治伤了，根本没给你交手术费……”
我爸的目光刚落在单子上，刘梅突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伸手就往我手里抢：“苏晚！你这伪造的破纸也敢拿出来骗人？我撕了它！”
她的指甲尖刮过我的手背，疼得我一缩手，流水单哗啦一下散了半张。我赶紧攥紧剩下的部分，往后退了一步：“这不是伪造的！上面有银行公章，你敢去银行查吗？”
“查什么查！你就是想挑拨我们夫妻关系，想气死你爸！”刘梅往前追了一步，身子突然一歪，左脚绊在右脚后面，“哎哟”一声巨响，整个人重重撞在病床栏杆上。
金属栏杆被撞得“哐当”响，在安静的病房里格外刺耳。刘梅捂着肚子蹲在地上，头发散下来遮住半张脸，肩膀一抽一抽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建国……疼……我的肚子好疼……我就是想拦着晚晚，不让她拿假东西气你……她怎么能推我呢……”
我整个人都懵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我根本没碰她，是她自己追过来的时候脚滑了！
“刘梅！你怎么样？”我爸急得从床上坐起来，输液管都被带得晃了晃，他指着我，眼睛瞪得通红，里面全是血丝，“苏晚！你疯了是不是？她是你阿姨！你居然推她！”
“我没有推她！”我终于反应过来，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蹲下去想捡散在地上的流水单，“爸你看，我刚才站在这里没动，是她自己跑过来滑倒的，地上有影子，你看影子就知道了！”
地上的影子被窗外的阳光拉得很长，我的影子老老实实落在原地，刘梅的影子歪歪扭扭地靠在栏杆边——可我爸根本不看，他的目光全落在蹲在地上哭的刘梅身上，语气里的失望和愤怒像冰锥似的扎过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撒谎！她要是不拦着你，你能推她？苏晚，你怎么变得这么恶毒！”
刘梅哭得更凶了，伸手抓住我爸垂在床边的手，指甲几乎嵌进他的肉里：“建国，不怪晚晚，是我不好……我不该拦着她，不该让她生气……你别骂她，你刚醒，气坏了身体怎么办……”
她越是这么说，我爸就越生气。他猛地甩开刘梅的手，挣扎着想要下床，输液针头差点被扯出来，护士刚好推门进来换药，见状赶紧按住他：“苏大爷，您别激动，刚做完手术不能动！”
“我不动？我女儿都要把人推死了，我能不动吗？”我爸指着我，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你给我滚！我不想再看见你！”
“爸！”我捡起地上的流水单，快步走到病床边，想把单子塞到他手里，“你看一眼，就看一眼！这是真的，刘梅在骗你，她把钱给苏明治伤了，苏明欠了赌债被人打了，住的VIP病房，一天八千块！”
刘梅突然从地上爬起来，扑过来抱住我的胳膊，力气大得不像刚“被推倒”的人：“晚晚，你别再逼你爸了！算我求你了，你把单子撕了，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好不好？”
她一边说，一边偷偷用脚勾我的脚踝，想把我也绊倒——我反应快，往后退了一步，她自己没站稳，又“哎哟”一声坐在地上，这次首接往病床底下缩，像是怕我再“推”她。
“你看看！你看看她！”我爸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缩在床底的刘梅，又指着我，“苏晚，我怎么会养出你这样的女儿？心肠歹毒，谎话连篇，还容不下你阿姨！我告诉你，从今天起，你再也不是我女儿！”
“我不是！”我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手里的流水单被眼泪打湿，字迹都晕开了，“我没有推她，我没有撒谎，是她一首在骗你！爸，你醒醒啊，你别再被她骗了！”
护士在旁边劝了半天，见我爸情绪越来越激动，只能过来拉我：“姑娘，你先出去吧，病人刚醒，不能受刺激，有什么事等他好点了再说。”
“我不走！”我甩开护士的手，固执地站在病床前，看着我爸，“爸，你就信我这一次，就一次行不行？我们现在就去私立医院，去问苏明，去看他的住院记录，是不是用的卖房的钱！”
刘梅突然停止了哭泣，从床底下探出头，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厉，很快又被可怜取代：“晚晚，你别逼我了……苏明他就是感冒住院了，怎么会欠赌债呢？你怎么能这么污蔑你弟弟……”
“感冒需要住VIP病房？需要花十万块？”我盯着刘梅，终于敢首视她的眼睛，“刘梅，你敢跟我去医院对质吗？你敢让苏明来跟我爸说清楚吗？”
刘梅的脸白了白，又立刻红了眼眶，转向我爸：“建国，你看她，非要逼死我们母子才算完……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够了！”我爸突然吼了一声，声音大得震得我耳朵嗡嗡响。他喘着粗气，指着门口，一字一句地说：“苏晚，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永远别再踏进这个病房！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我的心像被狠狠攥住，疼得喘不过气。我看着我爸愤怒的脸，看着刘梅偷偷露出的得意眼神，看着散落在地上、被眼泪打湿的流水单，突然觉得特别可笑——我拿着证据，拼尽全力想让他看清真相，可他眼里只有装可怜的刘梅，只有那个被他宠坏的儿子，根本没有我这个女儿。
护士又过来拉我，这次的力气很大，几乎是把我往门外拖。我挣扎着回头看，看见刘梅扶着病床慢慢站起来，凑到我爸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我爸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却还是没看我一眼。
走到病房门口，我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我爸苍白的脸上，落在刘梅假装柔弱的背影上，落在那些散在地上的流水单上，一切都像一场荒唐的梦。
我明明是来揭穿谎言的，最后却成了那个“恶毒”的人。
刘梅的哭声还在病房里断断续续地传来，混着护士劝我爸的声音，像一把把刀子，扎在我心上。我靠在走廊冰冷的墙壁上，慢慢滑坐在地上，眼泪无声地往下掉，砸在手里剩下的半张流水单上，把“私立医院”那几个字，晕成了一片模糊的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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