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小山村后，队伍的气氛变得异常凝重。
老猎户带来的消息，如同一块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雁门关，那个他们唯一的生路，如今己经变成了一个张开了血盆大口的，致命陷阱。
夜无绝骑在马上，脸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他突然调转马头，与凌紫萱并驾齐驱。
“王妃。”
他缓缓地开口，打破了这片压抑的沉默。
“对于雁门关的局势，你怎么看？”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随意地交谈。
凌紫萱的心中，却瞬间升起了一丝警惕。
她知道，这不是一次简单的询问。
这是一次试探。
夜无绝没有再看她，他的目光望向远方连绵的山脉，仿佛在自言自语。
“三皇兄这个人，我了解。”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弄。
“他生性多疑，却又刚愎自用。”
“那个禁军统领，虽然是他的心腹，但未必能得到他百分之百的信任。”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
“我猜，这次雁门关的布置，除了禁军之外，三皇兄一定还安插了其他的后手。”
他说着，眼角的余光，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凌紫萱脸上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他在故意透露一些，关于他国内部权力斗争的，半真半假的信息。
他在试探凌紫萱的反应。
他在试探她的立场。
更是在试探，她到底知道多少，又想在这场浑水中，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凌紫萱的处境，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她不清楚夜无绝的真实意图。
如果她回答得太过详细，分析得太过精准，很可能会暴露自己那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能力和信息来源。
可如果她回答得太过敷衍，表现得一无所知，又必然会引起这个多疑的男人的怀疑，甚至影响到他们之间那本就脆弱不堪的联盟关系。
这是一个言语的陷阱。
凌紫萱的脸上，依旧保持着平静。
她没有立刻回答。
她只是抬起手，轻轻地扶了一下自己鬓角的发簪。
在那一瞬间，她开启了隐藏在发簪中的，连接着医疗空间的，微表情分析仪。
她的视野中，一个只有她能看见的，半透明的数据框，悄然浮现。
数据框，精准地锁定了夜无绝那张看似平静的侧脸。
“王爷说的是。”
凌紫萱缓缓地开口，她的声音不疾不徐。
“三皇子既然能派出禁军来追杀您，必然是下了必杀的决心。”
她一边说着，一边仔细地观察着数据框里的变化。
当她提及“三皇子”这个词汇时，数据框里，代表着夜无绝心率的曲线，出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向上的波动。
而他左侧的嘴角，有一块肌肉，发生了零点零八秒的，无意识的收紧。
分析软件立刻给出了标注：【厌恶，仇恨】。
这是真话。
凌紫萱继续说道。
“雁门关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确实是设伏的最佳地点。”
“不过……”
她话锋一转。
“我听说，雁门关的守将，是手握重兵的‘镇北侯’。”
“他似乎，并不完全听命于任何一位皇子。”
她抛出了一个试探性的问题。
当她提及“镇北侯”和“兵权”这两个词汇时。
数据框里，夜无绝的瞳孔，出现了零点零三毫米的瞬间放大。
他的呼吸频率，也出现了一个极其短暂的停顿。
分析软件给出了标注：【渴望，算计】。
这也是真话。
凌紫-萱的心中，己经有了底。
她看着夜无绝，脸上露出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带着一丝担忧的诚恳。
“王爷，恕我首言。”
“我们现在的处境，就像是闯入了一片己经被两位猎人盯上的猎场。”
“三皇子是明面上的猎人，他布下了天罗地网。”
“而那位镇北侯，则是隐藏在暗处的另一个猎人，他在等着鹬蚌相争。”
她的分析，点到即止，没有透露任何超出“一个聪明女人”该有的范畴。
夜无绝的眼中，第一次，闪过了一丝真正的惊讶。
他转过头，深深地看着凌紫萱。
他没想到，这个女人，仅仅通过一些零散的信息，就能将雁门关复杂的局势，分析得如此透彻。
凌紫萱迎着他的目光，继续说道。
“所以，我认为，我们现在最大的敌人，或许并不是三皇子。”
“而是那位，想坐收渔翁之利的，镇北侯。”
她故意将话题，引向了一个错误的，但听起来却合情合理的结论。
这是一个陷阱。
是她反过来，对夜无绝的试探。
当她说出这句话时。
数据框里，夜无绝的心率曲线，瞬间变得平稳。
他脸上所有的微表情，都消失了。
分析软件给出了标注：【伪装，隐藏】。
凌紫萱瞬间明白了。
夜无绝真正的目标，或者说，他真正的底牌，就和这位镇北侯有关。
他刚才所说的一切，都是在为引出这个话题，做铺垫。
凌紫萱的心中，己经有了完整的答案。
但她的脸上，却依旧是那副诚恳而担忧的表情。
她的回答，滴水不漏。
既表现出了自己愿意与他合作，共同分析局势的诚意。
又巧妙地隐藏了自己的真实判断，没有暴露任何底牌。
她完美地，通过了夜无绝的这次试探。
夜无绝静静地看着她，看了很久。
他发现，自己竟然完全看不透眼前这个女人。
她的聪慧，她的冷静，她那层出不穷的神秘手段，都像是一团迷雾，将她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他原本以为，自己己经掌控了局面。
但现在，他却觉得，自己反而被她看得一清二楚。
这种感觉，让他感到了一丝前所未有的挫败。
也让他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更加的深不可测。
夜无绝缓缓地收回了目光。
他知道，想要轻易地掌控这个女人，己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他意识到，自己必须拥有属于自己的，能够摆在明面上的底牌。
他不再与凌紫萱交谈。
他催动马匹，向前奔行了一段距离。
然后，他从怀中，取出了一个极其小巧的，用竹子制成的哨子。
他将哨子放到唇边，吹出了一段极其复杂的，包含了七个不同音调的，奇异的哨声。
那哨声，在空旷的山野中，传出了很远。
他在联系，他潜伏在这片区域的，真正属于他自己的势力。
在抵达那个龙潭虎穴般的雁门关之前，他必须，拥有自己的底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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