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的冬夜，京城被一场罕见的大雪裹进了素白的静谧里。鹅毛般的雪花从铅灰色的天空簌簌落下，起初还是零星几点，渐渐就织成了密不透风的雪幕，将紫禁城的红墙宫瓦覆盖得严严实实。养心殿外那棵三百年的老梅树，枝桠上积着厚厚的雪，倒像是开满了白色的花，只偶尔露出几点暗红的花苞，在风雪里倔强地透着生机。
暖阁内，地龙烧得正旺，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龙涎香，混着案上安神香的清雅，暖意融融。萧衍坐在铺着白虎皮的紫檀木椅上，身上披着一件玄色织金披风，指尖无意识地着腰间的玉佩——那枚刻着破碎桃花纹的羊脂白玉佩，边缘早己被他日日得光滑温润，连最初清晰的纹路，都添了几分柔和的光泽。
案上摊着一本奏折，朱砂批阅的痕迹停留在半页，砚台里的墨汁早己凉透。萧衍的目光落在奏折上，却明显失了神，瞳孔里映着窗外飘落的雪花，时不时往门口瞟一眼，像是在等一个永远不会来的人。
“陛下，靖王殿下求见。”殿外太监尖细的唱喏声，终于打破了暖阁里的沉寂。
萧衍握着玉佩的手猛地一顿，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随即又被掩饰下去，只淡淡开口：“宣。”
殿门被推开的瞬间，一股寒气裹挟着雪粒子涌了进来，萧景渊的身影随之出现。他穿着一件玄色镶白狐毛的披风，肩上落着的雪花还未融化，鬓角沾着的雪沫子，在暖阁的光线下泛着细碎的光。他抬手解下披风，递给身后的侍从，露出里面月白色的暗纹锦袍，腰间同样挂着一枚玉佩——纹路与萧衍的如出一辙，只是玉质稍显清透，颜色浅了几分，像是春日里刚抽芽的桃花瓣。
“皇兄，这是江南新贡的雨前龙井，刚用雪水烹了一壶，你尝尝。”萧景渊将手中一个描金漆盒放在案上，目光扫过萧衍指尖的玉佩，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语气带着几分调侃，“皇兄这玉佩，怕是要被你出包浆了。都三年了，还在惦记那位‘苏姑娘’？”
萧衍握着玉佩的手微微收紧，指腹蹭过熟悉的桃花纹，没有否认，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与怅然：“三年了，她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朕派人把皇宫翻了个遍，甚至查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月色jq朦胧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都没有她的消息。”
他想起三年前那个清晨，天刚蒙蒙亮，他特意绕开早朝，提着苏瑶爱吃的桂花糕去冷宫。可刚走到院门口，就看到沈清欢抱着一张泛黄的纸片发呆，眼眶红红的。他问起苏瑶，沈清欢才哽咽着说，苏瑶留下话，说“世界线己修复，任务完成，要去下一个需要她的地方”，只留下了一枚空了能量的“魅力转移卡”，和一句“替我谢谢陛下和王爷，以后不必惦记”。
萧景渊走到窗边，伸手拂去窗棂上的积雪，看着外面漫天飞雪将天地染成一片素白，声音轻缓下来：“我派人查过，她离开那天，城郊的报恩寺里，有个小和尚看到过一个穿着青灰色丫鬟服的姑娘。那姑娘手里拿着一支奇怪的‘笔’，笔帽上刻着桃花纹，说要去‘很远的地方，找散落的碎片’。”
“钢笔？”萧衍皱起眉，指尖停在玉佩的纹路处，语气里满是疑惑，“那是什么东西？朕从未听过这种笔。”
“我也问过不少商旅和匠人，都没人见过，”萧景渊摇了摇头，从袖中取出一张折叠整齐的宣纸，小心翼翼地展开，递给萧衍，“但我根据小和尚的描述，让画工画了下来。皇兄你看，这笔帽上的纹路，是不是和我们的玉佩很像？”
纸上用炭笔勾勒着一支细长的物件，笔帽上的银纹细碎蜿蜒，一圈圈缠绕着，正是两人玉佩上那熟悉的破碎桃花纹——像是被风吹散的桃花瓣，落在笔帽上，凝成了永恒的印记。萧衍看着画，手指微微颤抖，眼眶竟有些发热：“是她……一定是她留下的线索。这纹路，除了她，没人会有这样的东西。”
暖阁里陷入了沉默，只有窗外雪花落在琉璃瓦上的簌簌声，和案上茶水蒸腾的轻响。龙涎香的气息渐渐浓郁，混合着新茶的清香，却驱不散空气中弥漫的思念。萧衍将画纸轻轻叠起，放进贴身的锦袋里，指尖再次起腰间的玉佩；萧景渊则靠在窗边，目光落在远处被雪覆盖的红墙上，像是在回忆那个总爱躲躲闪闪、说话偶尔会变成气泡音的小丫鬟。
他们都知道，那个总说“我不是故意让你们喜欢我的”、会在被皇帝搭讪时慌不择路躲到沈清欢身后、会在假山后撞进靖王怀里时耳尖泛红的苏瑶，或许再也不会回到这红墙宫瓦之中。但他们腰间的玉佩，那两枚刻着破碎桃花纹的玉佩，却成了彼此心照不宣的念想——念想那个像一道光一样，闯进他们沉闷宫廷生活的姑娘，念想那段被“桃花劫”填满、却又格外鲜活的日子。
雪还在下，暖阁里的茶香袅袅，两枚玉佩在烛火下泛着温润的光，像是在静静等待一个或许永远不会到来的归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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