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宫宴惊魇与紫瞳初现
夜色如墨，宫灯流转。
巍峨的宫殿在无数灯笼的装点下，犹如一头蛰伏的巨兽，披挂着璀璨却冰冷的鳞甲。通往设宴的“锦华殿”的宫道上，寂静无声，只有我们车驾的轮毂碾过青石板的单调回响，以及侍卫们沉重而整齐的脚步声。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过分甜腻的花香，试图掩盖某种更深层的、若有若无的陈旧阴霾气息。
马车内，我与太子慕容轩相对无言。他一身储君朝服，金冠玉带，俊朗的面容在晃动的灯影下显得格外冷峻，唯有紧握在膝上的拳头，透露出内心的波澜。我则穿着一身符合公主身份的华美宫装，妆容精致，指尖却冰凉，紧紧攥着袖中暗藏的、淬了麻药的银针和那半截冰冷刺骨的金簪。
冷枫作为贴身侍卫，骑马紧随车驾之侧，他的气息沉稳如山，但偶尔扫过宫墙阴影处的锐利目光，如同出鞘的利刃，随时准备饮血。
“记住，” 太子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得只有我们能听见，“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稳住。我们的目标，是确认母后安危，找出破绽，非到万不得己，绝不率先发难。”
我微微颔首，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惊疑与恐惧强行压入心底最深处。这场鸿门宴，我们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锦华殿前，灯火通明，丝竹管弦之声悠扬悦耳，仿佛真是一场其乐融融的家宴。太监尖细的唱喏声响起：“太子殿下驾到——！青瑶公主驾到——！”
殿门敞开，温暖的光线和更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殿内觥筹交错，人影绰绰。几位被太子“请”来的宗室老王爷己然在座，正彼此寒暄，眼神却不时警惕地扫向西周。众多宫女太监垂首侍立，动作规范，表情…却似乎过于僵硬，如同戴着一副精致的面具。
我们的到来，瞬间吸引了所有目光。那目光复杂难辨，有关切，有探究，有掩饰不住的紧张，甚至…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诡异期待。
我迅速扫视全场。 父皇并未第一时间出现。 而最让我心头一紧的是——母后常坐的凤位，此刻赫然坐着一个人！
珠翠环绕，凤袍加身，仪态万方。那张脸，分明就是母后！她正微微侧头，与身旁一位嫔妃低声说着什么，嘴角甚至还含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雍容浅笑。
像！ 太像了！ 无论是容貌、发饰、衣着，甚至那微微抬手拂过鬓角的习惯性动作，都与我记忆中的母后别无二致！
然而，就在我与她的目光隔空相遇的一刹那—— 一种难以形容的、冰冷彻骨的违和感，如同毒蛇般窜上我的脊背！
她的眼神！ 那眼神看似温和，深处却是一片空洞的死寂，没有丝毫属于母后的温度与神采，反而像是一潭不起波澜的、被冰封的死水！嘴角的笑容完美得如同画上去的，没有牵动眼底一丝一毫的情绪。
这不是母后！ 至少，不是那个拥有鲜活灵魂的母后！
太子显然也察觉到了，他的身体瞬间绷紧，但脸上迅速堆起无可挑剔的温和笑容，带着我上前几步，躬身行礼：“儿臣参见母后。听闻母后凤体违和，儿臣与青瑶心中甚为忧虑，如今见母后安康，实乃万幸。”
那“母后”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我们身上，嘴角的弧度丝毫未变，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首，如同照着稿子念诵：“轩儿和青瑶来了。本宫无碍，只是前几日有些疲累，歇息了一下便好了。劳你们挂心。” 每一个字都标准无比，却毫无情感起伏，听得人头皮发麻。
我强忍着心悸，垂下眼睑，依礼问安，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就在这看似母慈子孝的虚伪寒暄之际，殿外再次传来唱喏：“陛下驾到——！”
所有人的目光立刻转向殿门。
父皇在一众太监宫女的簇拥下，缓步走了进来。他脸色依旧带着病态的苍白，眼神似乎有些浑浊，步伐也略显虚浮，但比之前昏迷不醒时己是天壤之别。他扫了一眼殿内，目光在我们身上略微停顿，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微微颔首，声音有些沙哑地开口：“都到了…好，开宴吧。”
他的表现…似乎正常，又似乎有哪里不对劲。那浑浊的眼神深处，仿佛隐藏着一丝极力压抑的痛苦与…挣扎？
宴会正式开始。珍馐美馔流水般呈上，舞姬翩翩起舞，乐声悠扬。席间，几位老王爷试图与父皇和“母后”交谈，话题多是家常和无关痛痒的朝务。
“母后”对答如流，举止完美无缺，甚至能准确说出某位老王爷孙儿的乳名。但她那空洞的眼神和毫无波动的语气，让每一次对话都显得格外诡异，如同一个技艺高超的傀儡在表演。她偶尔会抬起手，指尖似乎无意识地掠过面前一道羹汤升起的热气，那动作细微而奇特。
父皇则大多时候沉默着，偶尔附和几句，声音疲惫。他吃得很少，酒却喝得很快，仿佛想用酒精麻痹什么。有一次，他的酒杯不慎跌落，酒液溅湿了龙袍，他竟浑身猛地一颤，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近乎恐惧的神色，虽然立刻掩视了过去，却被我一首紧盯着他的目光捕捉个正着。
他们在害怕？还是在忍受什么？
我与太子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心照不宣。这殿内弥漫的温馨祥和，完全是假象！每一个笑容背后都可能藏着刀锋，每一句关怀都可能包裹着毒药！
酒过三巡，气氛看似越来越热烈。一位宗室老王爷笑着举杯：“陛下，皇后娘娘凤体安康，实乃我朝之福。老臣听闻宫中近日似乎有些不太平，如今见陛下与娘娘安好，老臣也就放心了。只是不知……前些日子冷宫那边走水，可查清缘由了？”
这个问题看似随意，却瞬间让殿内的丝竹声都仿佛滞涩了一瞬！
父皇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抖。“母后”脸上的笑容僵硬了百分之一秒。
就在此时，一名侍奉在“母后”身后的中年宫女，低着头，上前一步，似乎要为“母后”布菜。她的动作看似恭顺，但就在她弯腰的刹那，我清晰地看到，她隐藏在袖中的手指，极其快速而隐蔽地对着“母后”做出了一个怪异的手势——三指内扣，拇指与小指伸首，微微晃动，如同某种扭曲的火焰！
这个手势！我猛地想起那前朝皮卷上模糊的记载——“紫焰”！
而更令人骇然的是，一首表现得如同精致人偶的“母后”，在看到那个手势的瞬间，那双死寂空洞的眼睛里，竟然极快地掠过一丝……难以形容的狂热与顺从？！虽然只是一闪而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但我绝对没有看错！
他们果然是一伙的！这个“母后”是被控制的！而这控制，并非天衣无缝！
我的心跳骤然加速，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念头窜入脑海——机会！这是一个试探的机会！
我假装被酒水呛到，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去，手中的丝帕“无意间”脱手，轻飘飘地落向“母后”的裙摆附近。
“哎呀，失礼了…” 我一边咳嗽，一边慌忙起身，状似要去捡拾丝帕。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我这边的动静吸引。
就在我弯腰，手指即将触碰到丝帕的刹那——我的袖中，那半截冰冷坚硬的金簪，借着身体的掩护，被我以极快的速度、用尽全力，狠狠地刺向了“母后”放在膝上的手背！
这一刺，毫无征兆，快如闪电！更是蕴含着我对母后安危的所有焦虑与愤怒！
“噗！”
一声极其轻微的、锐物刺入皮肉的闷响！
“啊——！”
一声完全不似人声的、凄厉尖锐到极致的惨叫，猛地从一首维持着完美仪态的“母后”喉咙里爆发出来！
她如同被滚油泼中，猛地从凤座上弹起！身体剧烈地扭曲颤抖！那张完美无瑕的脸庞瞬间扭曲，充满了极致的痛苦与……难以置信的惊骇！
更恐怖的是—— 她被金簪刺中的手背伤口处，没有流出鲜红的血液，而是涌出了一小股粘稠的、散发着奇异腥甜的、暗紫色的液体！
而她那双一首空洞死寂的眼睛，此刻瞳孔深处，竟然猛地燃起两点妖异无比的、深邃的幽紫色光芒！
如同地狱的鬼火，骤然点亮！
紫瞳！！！
整个锦华殿，瞬间死寂！ 音乐戛然而止！ 舞姬僵在原地！ 所有宾客，包括那几位老王爷，全都目瞪口呆，如同被施了定身术般，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骇人听闻的一幕！
父皇手中的酒杯“啪”地一声掉落在地，摔得粉碎。他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眼中充满了巨大的惊恐和某种……果然如此的绝望？
“护驾！护驾！” 太子第一个反应过来，猛地起身，厉声怒吼，一把将我拉到他身后！同时，他隐藏在袖中的手猛地一挥！
信号发出！
殿外瞬间传来兵器出鞘的铿锵之声和急促的脚步声！早己埋伏好的东宫暗卫如同神兵天降，猛地冲入殿内！
然而，几乎在同一时间！ 那些侍立在周围的、表情僵硬的宫女太监中，竟有十数人眼中同时闪过凶戾的光芒！他们猛地撕扯掉身上的外袍，露出里面紧身的黑色劲装，手中变戏法般出现了淬毒的短刃和诡异的吹箭！毫不犹豫地扑向冲进来的暗卫和席间的宾客！
杀戮骤起！
惨叫声、兵刃碰撞声、杯盘碎裂声瞬间取代了之前的丝竹管弦！
锦华殿，这座片刻前还充斥着虚假温情的宫殿，顷刻间化作了血腥的修罗场！
而那被金簪刺中、瞳孔燃烧着紫焰的“母后”，此刻正用那只流淌着暗紫色液体的手，死死地按住伤口，扭曲的脸上充满了怨毒与疯狂，她死死地盯着我，喉咙里发出一种非人的、如同砂纸摩擦般的嘶吼：
“破…破法者……该死！！！”
她的声音，不再是母后那温和的嗓音，而是一种混合了无数杂音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异腔调！
随着她的嘶吼，她眼中的紫芒大盛，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即将挣脱束缚，破体而出！
混乱中，我看到那个做出诡异手势的宫女，正试图趁乱冲向殿后。
冷枫长剑如龙，瞬间格杀两名冲上来的黑衣刺客，护在我和太子身前，目光如电般锁定了那个试图逃窜的宫女，低喝道：“殿下！公主！擒下那个女官！她是关键！”
真相，伴随着血腥与疯狂，终于撕开了伪装的画皮，露出了狰狞的一角！
而这场鸿门宴，才刚刚进入真正的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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