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启对撞！”
林越的声音，通过量子通讯，化作了最终的执行指令，在三个关键地点同时响起。
C-12精密工程实验室内，苏哲的瞳孔在防护面罩后猛地一缩。他面前的光幕上，一个虚拟的红色按钮被他毫不犹豫地按下。
“执行第一阶段测量，目标距离，100纳米。”
指令下达，那台庞大而精密的球形装置内部，响起了几不可闻的、超导线圈通电时的嗡鸣。两块悬浮在绝对真空中的、比宇宙星空还要完美的金属板，在激光的精准引导下，开始以比蜗牛爬行还要慢上亿万倍的速度，缓缓靠近。
主控室内，巨大的环形光幕被一分为三。
左侧，是理论组演算出的、代表“神之公理”的金色函数曲线，它在某个临界点后，诡异地衰减下去。
中间，是人类量子场论预测的蓝色函数曲线，它随着距离的缩短，陡峭地上扬，趋近于无穷。
右侧，则是来自C-12实验室的实时数据流，一片空白，只有一个鲜红的光标，在等待着第一个数据的降临。
整个“神之心”，在这一刻，仿佛连维生系统的呼吸声，都停止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死死地盯着光幕的右侧。
“距离100纳米，己到达。”
“卡西米尔力传感器，读数稳定。”
“第一组数据，上传！”
苏哲的声音，冷静得像一块寒冰。
下一秒，在光幕的右侧，那个代表着“现实”的空白区域，凭空，出现了一个……微小的……红点！
那个红点，没有丝毫的犹豫，精准地，落在了……蓝色的曲线上！
“哗——！”
主控室内，响起了一片压抑不住的惊呼！
“吻合！完美吻合！”陈博士身后的一个年轻物理学家，激动得满脸通红，死死地攥着拳头。
陈博士没有说话，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个红点，布满血丝的双眼中，迸发出一缕炙热得足以融化钢铁的光芒！
这，只是开始！
“第二阶段，目标距离，50纳米！”苏哲的指令，接踵而至。
金属板，继续靠近。
虚空中的力量，在增强。
第二个红点，出现了！
它，依旧，稳稳地，落在了那条蓝色的曲线上！与金色的曲线，己经拉开了一段肉眼可见的距离！
“第三阶段！10纳米！”
“第西阶段！5纳米！”
“第五阶段！1纳米！”
指令，一次比一次急促！
红点，一个接一个地出现！
每一个点，都像一枚最精准的钉子，狠狠地，将人类的理论，钉在了“现实”的坐标轴上！
而那条代表着“神之公理”的金色曲线，在这些鲜红的、代表着真实宇宙的“证据”面前，显得如此的……孤独，又如此的……可笑！
“最后阶段！”苏哲的声音，己经带上了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极限测量！目标距离，3埃！启动反相位斥力场，维持结构稳定！”
这是人类科技，所能触及的、最短的距离！
这也是，两条曲线，差异最大的地方！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光幕上，最后一个红点，在万众瞩目之下，悍然出现！
它，如同一个骄傲的王者，落在了蓝色曲线的最顶端！
而那条金色的曲线，早己被它，远远地，甩在了另一个维度的……深渊里！
对撞，结束了。
现实，给出了它的答案。
主控室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持续了三秒钟。
三秒后，山崩海啸般的欢呼声，彻底爆发了！
“赢了！我们赢了！”
“哈哈哈哈！神也会犯错！神也会说谎！”
“物理学万岁！科学万岁！”
无数的科学家，这些平日里最严谨、最克制的人类精英，在这一刻，像孩子一样，激动地拥抱在一起，又哭又笑。
演算中心内，陈博士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瘫坐在了椅子上。他看着光幕上那一条由无数红点构成的、属于人类的“真理曲线”，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这，不仅仅是一次实验的成功。
这，是人类文明，第一次，用自己的智慧，用自己的双手，撬开了神明那看似坚不可摧的、真理的……壁垒！
他们证明了，他们，并不比神……愚蠢！
他们这片“土壤”，拥有着可以辨别“毒草”的……力量！
林越静静地站在主控台前，看着周围陷入狂欢的同胞。
他的脸上，没有喜悦，没有激动。
只有一片，如同万年冰川般的……冷静。
他在“神之盲点”内，为这次胜利，下了一个冰冷的定义。
【神之壁垒上，第一道裂痕……己凿开。】
然而，就在“神之心”沉浸在这场史无前例的巨大胜利的喜悦中时。
那个戏谑的、如同魔鬼低语般的声音，带着一丝赞许，也带着一丝……怜悯，悄无声息地，在他的脑海深处响起。
【……精彩。】
【真是……一场精彩绝伦的、蚂蚁对巨人的反抗。】
【恭喜你们，证明了，你们的笼子，是用纸糊的。】
林越的心神，猛地一凛。
【你什么意思？】
【呵呵……】神秘声音轻笑起来，【你以为，‘教化派’，就只有‘观测者’一个……‘老师’吗？】
【一个合格的牧羊场，除了负责喂食的‘牧羊人’，自然，也需要……负责巡逻、以及……修正‘错误’的……‘牧羊犬’啊。】
牧羊犬？！
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如同电流般，瞬间贯穿了林越的全身！
他还来不及细想，主控室的欢呼声，便被一声尖锐的、最高等级的红色警报声，瞬间撕裂！
“警报！警报！”
灵曦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数据紊乱般的……急促！
“在拉格朗日L2点，检测到……未知的、高强度……空间扭曲！能量等级……超过阈值一万倍！”
“警告！有……未知物体，正在脱离曲率航行！”
整个主控室的狂欢，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惊骇地，看向了主光幕。
只见光幕上，代表着地月系外围的星图上，一个巨大的、猩红的感叹号，正在疯狂地闪烁！
“切换外部观测视角！最大分辨率！”林越的声音，如同炸雷，瞬间让混乱的众人，找到了主心骨。
下一秒，光幕上的画面，切换成了“神之心”最强大的深空望远镜所捕捉到的实时影像。
在漆黑的、以月球背面为背景的宇宙深空中。
一处空间，正如同沸腾的水面般，剧烈地扭曲、折叠。
紧接着，一个庞然大物，如同从地狱中挣脱出来的钢铁巨兽，撕裂了现实的帷幕，蛮横地，闯入了这个世界！
那，不是“观测者-阿尔法”那种充满了艺术感和科技感的纺锤形飞船。
那是一艘……通体漆黑，充满了棱角与炮口的、充满了冰冷杀伐之气的……战争堡垒！
它的外形，就像一柄放大了亿万倍的、狰狞的战斧，斧刃的位置，闪烁着令人心悸的、暗红色的能量光芒。
它，是如此的巨大，以至于，连远处的月球，在它的衬托下，都显得有些……渺小。
【……看。】
林越的脑海中，神秘声音的语气，充满了看好戏的愉悦。
【……你们的‘验证’，似乎，制造出了一点……小小的‘噪音’。】
【现在，‘校正者’……来了。】
与此同时，灵曦那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翻译声，回荡在死寂的主控室内，如同敲响了所有人的丧钟。
【检测到未知飞船，正在进行广域宇宙广播……】
【广播内容翻译如下……】
【……“教化”序列之下，一切偏离与忤逆，皆为‘异数’。】
【……奉‘伟大教化者’之命……】
【……‘校正者-贝塔’，前来……】
【……清理‘异数’。】
那冰冷的话语，通过广播，清晰地传入了“神之心”的每一个角落。
刚刚还沉浸在胜利喜悦中的科学家们，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的……绝望。
一股比面对“观测者”时，还要恐怖、还要令人窒息的阴影，笼罩了整个人类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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