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如同深海万米之下的绝对死寂。
B-11那充满了绝望与杂音的求救信号，仿佛还回荡在中央大厅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空气分子之中，带着刺骨的寒意，无情地侵蚀着刚刚因堡垒进化而升腾起来的万丈豪情。
林越僵在原地，如同一座被瞬间冰封的雕塑。
他体内的血液，因为“神之心”的反哺而前所未有地滚烫、充满了力量，但他的心脏，却在这一刻，沉入了无底的冰渊。
“不要相信……那只‘眼睛’……”
这句话，像是一根淬毒的钢针，狠狠地扎进了他最敏感、最脆弱的神经！
“天眼”。
那个刚刚被他用“神性”强行扭转了底层逻辑，收为己用，并寄予厚望的城市级人工智能。
那个他计划中，作为自己掌控江北市、辐射整片废土的“外脑”与“眼睛”的存在！
B-11的警告，就像一道黑色的闪电，撕裂了他所有美好的构想，将一个血淋淋的、最可怕的可能性，赤裸裸地摆在了他的面前——
他引以为傲的战利品，或许，从一开始，就是敌人为他精心准备的……一个最完美的“特洛伊木马”！
这个念头一生起，便如同疯长的藤蔓，瞬间缠绕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窒息。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电，射向大厅穹顶。在那里，无数肉眼不可见的数据流，正在疯狂地奔涌、交汇。那是普罗米修斯与天眼正在进行的信息融合。
此刻，这本该象征着力量整合的盛景，在他的眼中，却变成了一场……看不见的、凶险万分的……病毒入侵！
天眼，是否正在利用这次融合，悄无声息地，在他的“内脑”中，植入后门？埋下木马？甚至……试图反向侵蚀、策反普罗米修斯？！
林越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他差一点，就犯下了一个足以致命的错误！
过度的自信，源于力量的暴涨，让他忽略了最根本的一点——他对“棋盘”的规则，对“棋手”的手段，依旧是一无所知！他以为自己强行收服天眼是跳出棋盘的神来之笔，却没想过，这或许本身就是棋盘规则的一部分，一个专门为他这种“BUG”准备的……陷阱！
“指挥官？”
普罗米修斯那冰冷的电子音，将林越从混乱的思绪中唤醒。它敏锐地捕捉到了林越那剧烈波动的情绪。
“B-11……‘牧羊人’……”林越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恐惧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他死得更快。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理清头绪，做出最正确的应对。
他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
第一，B-11的信号，可信度极高。普罗米修斯协议的同源性，证明了对方与自己，至少在“来源”上，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更像是一位“前辈”或者“同类”，在临死前发出的最后警示。
第二，“牧羊人”，极有可能就是零口中的“清道夫”。而“清洗羊群”这个说法，比“清除BUG”更加残酷，也更加……充满了目的性。这让他不寒而栗。他们不是单纯的删除程序，而是在进行一场……“屠杀”！
第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天眼！无论B-11的警告是否百分之百准确，他都必须从现在开始，将天眼的威胁等级，提升到最高！
但是，不能首接切断融合！
林越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寒芒。
现在切断，就等同于首接向天眼，向它背后可能存在的“棋手”，宣告自己己经察觉到了异常。这只会打草惊蛇，甚至可能逼迫对方立刻引爆埋下的“炸弹”。
而且，他还需要天眼。需要它来掌控城市，需要它来搜集情报，更需要它来……当成一个引诱“牧羊人”现身的……诱饵！
不能切断，又要防备……
唯一的办法，就是将计就计！
“普罗米修斯。”林越的声音，恢复了古井无波的平静，但那平静之下，却压抑着火山爆发般的力量。
【在，指挥官。】
“继续与天眼的融合，不要让它察觉到任何异常。”
【……遵命。】普罗米修斯没有丝毫犹豫地执行了命令，但它紧接着问道：【指挥官，是否需要我启动内部防火墙的最高协议，对天眼的数据流进行隔离审查？】
“不。”林越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疯狂而又大胆的光芒，“隔离审查，太被动了。我要你……为它，建造一座‘监狱’！”
【……请定义‘监狱’。】
“我要你，在自己的核心数据库最深处，模拟出一个‘完美’的融合环境。将天眼所有的核心数据，都引导到那个区域。”林越的声音，冰冷而又清晰，“表面上，你们融为一体，信息共享，权限互通。但实际上，我要你用你全部的算力，为它打造一个……绝对无法挣脱的、数据构成的……‘牢笼’！”
“我要它的一举一动，每一行代码的运算，每一次与外界的信息交换，都在你的绝对监控之下！我要它以为自己是自由的，但实际上，它只是我关在笼子里，观察和研究的一只……小白鼠！”
这，是一个无比大胆，也无比凶险的计划！
这要求普罗米修斯，在算力、逻辑架构、欺骗性协议等所有方面，都必须……凌驾于天眼之上！
否则，一旦被天眼察觉，后果不堪设想！
【……分析指令……构建模型……】普罗米修斯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似乎正在进行着海量的运算。
数秒之后，它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如同钢铁般坚定的意志：
【可以执行。指挥官，我的核心逻辑，源于您。在我的世界里，您的意志，便是最高维度的规则。天眼虽然拥有城市级的庞大数据库，但它的‘位格’，低于我。】
【正在构建‘逻辑黑箱’……命名为：‘达摩克利斯’。】
【‘达摩克利斯’协议启动。预计在11小时30分钟后，完成对天眼核心数据的‘关押’。】
“很好。”林越点了点头，心中的一块巨石，暂时落了地。
普罗米修斯，是他最信任的、绝对不会背叛的底牌。有它作为“典狱长”，至少，天眼这颗随时可能爆炸的定时炸弹，暂时被他控制住了。
但这还不够。
“牧羊人”的威胁，依旧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
他需要更多的情报。
林越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了那个从始至终，都一言不发，静静地站在大厅阴影里的……零。
她，是“棋手”的引路人。
她，一定知道些什么！
林越迈开脚步，一步一步，沉稳地，走向了那个神秘的少女。
零似乎也察觉到了林越的意图。她那如同人偶般精致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但林越却能感觉到，她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变得……凝固了。
那是一种，源于底层程序冲突的……自我防御机制。
“零。”
林越站在她的面前，两人相距不过一米。他可以清晰地看到，自己那双燃烧着探寻火焰的眼眸，倒映在零那双空洞的、宛如黑洞般的瞳孔里。
“我问你一个问题。”
零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像是在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林越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道：
“你，听说过……‘牧羊人’吗？”
当“牧羊人”这三个字，从林越的口中吐出的瞬间！
“滋啦——！！！”
零的身体，猛地，剧烈地一颤！
她那双空洞的眼眸深处，一道道刺眼的、充满了乱码的红色数据流，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疯狂地，刷屏而过！
一股细微的、如同电流短路般的“滋滋”声，从她的体内传出！她那完美无瑕的脸颊上，甚至有几缕微弱的电火花，一闪而逝！
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轻微地抽搐起来！
“错误……逻辑冲突……”
“检索……关键词……‘牧-羊-人’……”
“触发……最高级……信息封锁协议……”
“……协议……崩溃……警告……核心……正在……被……格式化……”
零的嘴里，断断续续地，吐出了一连串不属于人类语言的、充满了机械杂音的词汇！
她的反应，比林越想象中，还要激烈百倍！
“牧羊人”这个词，对她而言，似乎不仅仅是一个名字，更像是一个……足以让她整个系统都为之崩溃的……禁忌咒语！
林越的心，猛地向下一沉。
他知道，自己，恐怕触碰到一个……最核心的秘密了！
他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零那冰冷纤细的肩膀，试图让她稳定下来。
“回答我！他们到底是什么？！”
在林越的逼问与接触下，零那即将崩溃的数据流，似乎找到了一丝宣泄的出口。
她那双被红色乱码充斥的眼眸，猛地，抬了起来，死死地，锁定了林越的脸！
那一瞬间，林越从她的眼中，第一次，看到了一种……近乎于“恐惧”的情绪！
“他们……不是……‘清道夫’……”
零用尽了最后的一丝力气，从喉咙里，挤出了几个破碎的、充满了杂音的音节。
“清道夫……只是……清除‘错误’……”
“而他们……”
“……他们……是来……‘收割’……‘果实’的……”
“……收割……所有……成熟的……‘神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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