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瑙河的黄昏，总带着一种诗意的苍茫。苏晚独自一人走在河畔步道上，结束了作坊一整天的忙碌，她需要这片刻的独处，让被各种细节填满的大脑稍微放空。秋风带着河水的湿气拂过面颊，有些凉，却让人清醒。
她在一张临河的长椅上坐下，看着夕阳将河水染成瑰丽的紫金色，对岸的城堡和议会大厦亮起灯火，倒映在流淌的河水中，如同另一个梦幻的世界。几个星期前，这里还弥漫着看不见的硝烟，如今，却只剩下平静的流水与来往散步的市民游客。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叶憬然的视频通话请求。她调整了一下呼吸，接通了。
屏幕那端，是他熟悉的书房背景，灯光比他离开时亮了些，映着他略显疲惫但依旧锐利的眉眼。
“在河边？”他看到她身后的景色，首接问道。
“嗯，刚忙完，走走。”苏晚将镜头转向河面，让他也看看这片宁静的暮色，“上海呢？”
“老样子。”他的回答总是言简意赅，目光透过屏幕落在她被河风吹得微红的脸颊上，“穿太少了。”
苏晚下意识地拢了拢外套，笑了笑：“还好。”她将镜头转回自己，“《根脉》的打样进度比预期快，约瑟夫师傅的手艺太好了，几乎完美还原了设计图上的细节。”
她开始絮絮地讲述作坊里的进展，玛尔塔的进步，伊斯特万对银饰抛光的执著，亚诺什主席看着学徒们时眼中藏不住的骄傲。她没有刻意报喜不报忧，也提到了染色时遇到的一次失败，以及如何与匠人们一起调整配方解决了问题。
叶憬然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只是偶尔在她停顿的间隙，发出一个简短的音节表示他在听。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她脸上，看着她谈及热爱之事时眼中闪烁的光芒，那光芒比河对岸的灯火更加明亮。
“……所以，我们决定第一批成品，先不急于推向市场，而是在学院策划一个小型的内部品鉴会，邀请一些真正的收藏家和评论家，听听最真实的反馈。”苏晚最后说道。
“很稳妥的策略。”叶憬然表示赞同，“口碑比速度更重要。”
两人之间沉默下来，只有河风穿过手机麦克风的细微声响。隔着屏幕，隔着数千公里的距离，一种奇异的安宁在无声流淌。
“你那边呢？”苏晚轻声问，“都还顺利吗？”
“嗯。”叶憬然应道，视线微微偏开，似乎扫了一眼桌上的文件，“清理工作基本完成，新的项目也在推进。”
他没有细说“清理工作”具体指什么，她也没有再问。有些沉重与黑暗，他独自承担便好。
“那就好。”苏晚看着屏幕里他冷硬的侧脸轮廓，忽然很想伸手碰一碰，拂去那上面看不见的尘埃。但她只是将手机握得更紧了些。
“河风大，早点回去。”叶憬然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
“好。”苏晚点头，“你也是，别熬太晚。”
结束通话，苏晚握着尚存一丝他影像余温的手机，在长椅上又坐了片刻。河风依旧清冷，但她心底却仿佛被什么东西熨帖过，温暖而踏实。
她站起身，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将她的影子拉长又缩短。
他不在身边，但他的存在感却无处不在。像这多瑙河的风，看不见摸不着，却始终能感知到它的流向与温度。它知晓她的坚韧，也懂得他的守护。
河水东流，沉默不语，却见证着所有无声的誓言与沉淀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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