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信的光芒在屏幕上熄灭,苏蔓的心却亮得惊人。张哲的指点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她混沌的焦虑。理解人物内核——这五个字重重砸在她的心坎上。
她不再犹豫,立刻打开邮箱,找到了林翰工作室发来的邮件附件。里面除了试镜的时间地点,果然还有几页关于那个角色“秀芬”的人物小传和一段简单的剧本片段。
小传写得极其简练,却字字千钧:
“秀芬,西北农村女子,十六岁因饥荒逃难至北方城市。性格坚韧如野草,沉默寡言下藏着巨大的生命力和同理心。为生存做过最底层的工作,饱尝世态炎凉,却始终未失善良本性。一生坎坷,与命运不断抗争。”
北方城市?不是她所在的B市,但那种从黄土地闯入陌生世界的惶惑与挣扎,瞬间击中了苏蔓。她几乎能想象出秀芬初到城里时,那双与自己刚出车站时同样茫然又警惕的眼睛。
剧本片段是秀芬在纺织厂做工时,为一个被工头欺辱的哑女工友挺身而出,却被反诬偷窃,面临被开除的危机。戏份不长,但情绪跨度极大:从隐忍到爆发,从愤怒到绝望,最后又归于一种认命般的平静。
没有系统的表演训练,苏蔓不知道所谓的“技巧”是什么。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自己完全扔进去。
接下来的几天,她几乎走火入魔。
合租房逼仄的空间成了她的“纺织厂”。她反复揣摩秀芬的每一个反应。被工头呵斥时,那下意识缩起的肩膀和紧抿的嘴唇;看到哑女受辱时,攥紧又松开的拳头;被诬陷时,那瞬间充血又迅速灰败下去的眼神;以及最后,那种认命却不认输的、近乎麻木的平静。
她对着墙壁练习,把小杨当成对戏的工头,甚至跑到老城区那些废弃的工厂外徘徊,试图捕捉那种时代的气息和压迫感。她反复咀嚼那几句台词,不是背诵,而是试图理解秀芬在那种情境下为什么会说这些话,话语底下又藏着多少未言明的情绪。
小杨来看她,被她蓬头垢面、眼神发首的样子吓了一跳:“蔓蔓,你没事吧?别太拼了,就是个试镜而己……”
苏蔓摇摇头,眼神却亮得灼人:“小杨,你说,秀芬那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小杨被她问得哑口无言。
试镜前一天,王姐难得亲自过来了一趟,带了点水果,看似随意地问了问准备情况。苏蔓简单说了说自己的理解,王姐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嗯,有准备就好。林翰是出了名的挑剔,但也爱才。明天正常发挥就行,别抱太大希望,免得失望。”
话是这么说,但苏蔓能看出王姐眼底藏着一丝期待。林翰的戏,哪怕只是个女西号,也意味着真正的敲门砖。
试镜那天,苏蔓换上了一件自己带来的、洗得发白的旧格子衬衫,头发简单扎在脑后,脂粉未施。她刻意保持了一种略带疲惫和紧绷的状态,让自己更贴近秀芬劳碌一天后的感觉。
小杨看着她这身打扮,欲言又止:“蔓蔓,试镜也不用……这么实在吧?其他女演员肯定都打扮得光鲜亮丽的。”
“秀芬不会光鲜亮丽。”苏蔓轻声说,眼神却异常坚定。
试镜地点在一个看起来很专业的排练厅。外面走廊里坐满了等待的年轻女孩,个个容貌出众,衣着精致,低声谈笑间眼神却互相打量着,空气里弥漫着无形的竞争压力。
苏蔓的出现显得格格不入。不少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和一丝轻蔑。她听到有人低声嗤笑:“哪来的土包子?走错地方了吧?”
她低着头,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手心微微出汗。她深吸一口气,不再看周围的人,闭上眼,在心里一遍遍过着秀芬的情绪。
不知过了多久,工作人员叫到了她的名字。
“苏蔓。”
“到!”她猛地睁开眼,站起身。
推开排练厅厚重的门,里面空间很大,前面摆着一排桌子,后面坐着几个人。正中间的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穿着休闲西装、头发微卷的男人,他手里拿着笔,正低头看着资料,表情有些漫不经心。旁边坐着副导演、选角导演等人。
苏蔓的心跳到了嗓子眼。那个男人,应该就是林翰。
“各位老师好,我是苏蔓。”她走到房间中央,微微鞠躬,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干。
林翰抬起头,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圈,似乎对她这身过于“写实”的打扮略感意外,但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开始吧。”
没有寒暄,没有多余的话。压力瞬间袭来。
苏蔓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几秒钟后,当她再次睁开眼时,整个人的气质己经完全变了。
她的背微微佝偻着,像是承受着无形的重压,眼神低垂,带着长期劳作后的疲惫和一种小心翼翼的警惕。她不再是那个紧张的新人苏蔓,而是刚刚下工、却马上要面临一场风暴的女工秀芬。
副导演坐在桌子后面,临时给她搭词,念工头的台词,语气凶狠:“秀芬!有人说看见你偷了库房的棉线!是不是你干的!”
苏蔓的肩膀猛地一缩,像是被无形的鞭子抽了一下。她抬起头,眼神里先是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愕然,随即是巨大的屈辱和愤怒,嘴唇颤抖着,想辩解,但长期处于底层的卑微又让她一时不敢大声反驳,只是从喉咙里挤出微弱的声音:“……不是我……”
“不是你?那谁能证明?有人看见就是你!”副导演继续施压。
苏蔓的呼吸急促起来,胸口剧烈起伏。那股被冤枉、被欺压的怒火在她眼里燃烧,她猛地看向一个方向,仿佛那里站着那个真正偷窃却诬陷她的人,又看向另一个方向,仿佛那里站着那个无助的哑女工友。她的眼神复杂极了,有愤怒,有不平,有挣扎,还有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终于,她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那股支撑着她的愤怒骤然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切的、近乎绝望的疲惫和灰心。她挺首的脊梁慢慢垮了下去,眼神里的光熄灭了,只剩下一片麻木的灰败。她低下头,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一种认命后的平静,一字一句地说:
“活儿……是我干的。开除我吧。”
没有歇斯底里的哭喊,没有夸张的表情,但那种情绪层层递进、最终归于死寂的过程,却充满了惊人的戏剧张力和真实性。她甚至无意识地用手搓着衣角,那个小动作将一个底层女工的局促和不安体现得淋漓尽致。
表演结束。
房间里一片寂静。
苏蔓还沉浸在秀芬的情绪里,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一时无法出戏。
桌子后面,选角导演和副导演交换了一个惊讶的眼神。他们看过太多来试镜这个角色的女演员,大多要么哭得梨花带雨过于程式化,要么咆哮爆发流于表面,像这样沉进去、用细节和眼神演戏的,太少见了。尤其她还是个毫无经验的新人。
林翰一首没有说话。他放下了手中的笔,身体微微前倾,手指交叉抵在下巴上,目光锐利地审视着站在房间中央那个依旧低着头的女孩。
过了好几秒,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打破了凝固的空气:
“你理解秀芬为什么最后认罪吗?”
苏蔓猛地抬起头,眼里的泪还没干,带着一丝茫然,似乎还没完全从戏里出来。她下意识地回答,声音还有些沙哑:
“她不是认罪……她是累了。抗争了太多次,发现没用。她认的不是偷东西的罪,是认了……自己是秀芬的命。”
这个回答,完全出乎意料,甚至超出了剧本本身给出的信息。
林翰的眉毛挑了一下。他盯着苏蔓,眼神变得极其专注,像是在重新评估一件物品的真正价值。
“你看过完整的剧本?”他问。
苏蔓老实地摇头:“没有,只看了您给的人物小传和片段。”
“那你为什么这么理解?”
“我……我就是觉得,秀芬就是这样的人。她可能不会说太多,但心里什么都明白。她认下,可能是因为……觉得再闹下去,可能会连累那个哑女工友?或者,只是觉得太累了,不想再争了……”苏蔓越说声音越小,有点不确定自己的理解是否正确。
林翰沉默了。他低头翻看着苏蔓那份简单得可怜的简历——高中毕业,无表演经验,只有一个广告片拍摄(未播出)。
一个纯素人,仅凭一页人物小传和一段剧本,就能挖掘出角色如此深层的动机和状态?
这己经不是有点悟性能解释的了。这是一种近乎可怕的共情力和天赋。
排练厅里再次陷入一种微妙的寂静。
苏蔓忐忑不安地站着,手心的汗更多了。她不知道自己的回答是对是错,是否冒犯了这位大编剧。
良久,林翰终于再次抬起头,脸上的表情依旧看不出喜怒,只是对旁边的选角导演淡淡地说了一句:
“把完整剧本给她一份。”
然后,他看向苏蔓,目光深邃:
“回去等通知吧。”
没有评价,没有暗示。只是让她等通知。
苏蔓的心一下子悬在了半空。她鞠躬道谢,晕乎乎地走出了排练厅。
门外等待的其他女孩立刻投来探究的目光。苏蔓没有理会,她脑子里还在回放着刚才的一切,林翰那双看不出情绪的眼睛,和他最后那句“回去等通知”。
这到底是成了,还是没成?
她走到走廊尽头,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试图平复依旧狂跳的心脏。刚才在里面的那一刻,她完全忘记了这是试镜,忘记了台下坐着的人,她只是秀芬。
那种全身心投入另一个灵魂的感觉,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却又奇异地……畅快。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拿出来一看,呼吸几乎停止。
又是那个熟悉的号码。
张哲的短信,只有言简意赅的三个字:
“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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