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把最后一摞换洗衣物塞进衣柜时，指腹蹭到了柜角的木刺——这内门小院看着敞亮，细节处倒糙得很。她抬手揉了揉发酸的腰，刚转身要去倒杯凉茶，眼角就瞥见窗沿上那团不显眼的土黄色。
不是灰尘，是新鲜的泥印子。
林野放轻脚步凑过去，指尖碰了碰那泥印，还带着点潮气，边缘沾着两根细草屑——她今早来的时候穿的是杂役院发的布鞋，鞋底干净得很，绝不可能蹭上这东西。她心里一紧，悄悄撩开窗帘角往院门外瞅，墙根底下影影绰绰蹲着个黑影，看身形像是个少年，穿的灰布衫都洗得发白了。
“谁在那儿？”林野拔高声音喊了一句。
那黑影跟被烫着似的，猛地蹿起来，慌慌张张往隔壁院墙根躲，跑的时候还绊了一下，差点摔在石墩子上，最后猫着腰钻进了巷子口，连个背影都没留全。
林野盯着空荡荡的巷口，手里还攥着刚撩窗帘的布角——这内门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刚搬进来不到两个时辰，就有人来盯梢了？是冲她来的，还是这小院本身就有问题？
正琢磨着，院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还没等林野应声，春桃就提着个布兜闯了进来，脸蛋跑得通红，额头上全是汗，一进门就攥着林野的胳膊，声音都有点发颤：“野姐，我跟你说个事，你可别慌！”
“先喘口气，”林野把她拉到桌边坐下，倒了杯凉茶递过去，指尖碰着春桃的手，冰凉凉的，“慢慢说，出什么事了？”
春桃灌了大半杯凉茶，才顺过气来，压低声音说：“我这两晚没敢早睡，就盯着刘倩倩——你还记得不？她前阵子不是被关禁闭了嘛，三天前刚放出来，结果天天往李长老的院子跑！”
林野握着茶杯的手顿了顿：“李长老？就是管内门弟子功法考核的那个？”
“对！”春桃点头跟捣蒜似的，眼神里满是紧张，“昨儿晚上我躲在李长老院外的老槐树下，看见刘倩倩递了个布包进去，布是深蓝色的，还绣着朵小莲花，我看得清清楚楚！她递完包没敢多待，转身就走，我瞅着她脸白得跟纸似的，手还一个劲发抖，好像怕得不行！”
林野指尖在杯沿上划了圈，心里犯开了嘀咕——刘倩倩之前在杂役院就跟她不对付，还偷偷在她的饭里加过料，这次解除禁闭不乖乖待着，反而频繁找李长老，还递那么个神秘的布包，这里头肯定没好事。她抬眼看向春桃，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放软：“辛苦你了，这两天别再盯了，万一被发现，刘倩倩肯定饶不了你。”
春桃却把头一摇：“我不怕！你当初帮我挡过管事的鞭子，我总得帮你看着点！就是……就是我总觉得不对劲，刘倩倩跟李长老走那么近，会不会是想对你不利啊？”
林野心里暖了下——春桃这姑娘看着胆小，关键时候倒挺义气。她刚想安慰春桃两句，院门外又传来动静，这次不是敲门声，是轻轻的叩窗声，三下一组，很有节奏。
天己经黑透了，月亮被云遮得严严实实，院里的灯笼只亮着一盏，昏昏黄黄的光打在窗纸上，把外面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林野攥紧了腰间的短匕首——这时候来敲门，谁会这么谨慎？
“谁？”她沉声问。
“是我。”外面传来江砚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点夜风的凉意。
林野松了口气，走过去拉开窗户。江砚站在窗台下，身上的青衫沾着不少露水，发梢都湿了，眼底有淡淡的红血丝，手里攥着个白瓷瓶，见她开门，首接把瓷瓶递了过来：“改良的解毒丹，你之前那毒没清干净，这药比上次的劲大，记得饭后吃，连吃三天巩固下。”
林野接过瓷瓶，指尖碰到他的手，凉得像冰。她皱了皱眉：“你这是……刚从外面回来？”
“嗯，去了趟药圃，找了点稀罕的草药才配成这个，”江砚说着，突然伸手扣住她的手腕，指腹轻轻按在她的脉门上，眉头一点点皱起来，“你这脉象比上次稳多了，但内门最近邪门得很——我这两天查了好几个弟子，有三个练剑的时候突然吐血，还有两个说经脉发紧，跟堵了东西似的，我摸了他们的脉，乱得很，不像是正常练功出的岔子。”
林野心里一沉——经脉异常？她之前中毒的时候，也有过经脉发紧的感觉，只是没这么严重。这事儿跟她的毒有关系吗？还是内门里有人在搞鬼？
“会不会是练功方法错了？”她问。
“不可能，”江砚松开她的手腕，语气肯定，“那几个弟子都是内门老人了，练的是最基础的《青元诀》，怎么可能出错？我怀疑是……”他话没说完，林野突然“嘶”了一声，下意识捂住了小腹。
兜里的玄墨佩突然烫了起来，不是那种灼人的疼，是像揣了个小烙铁，热度顺着布料渗进皮肤里，暖得有些反常。这玉佩她戴了快一个月了，平时都是凉丝丝的，怎么会突然发烫？
江砚的目光落在她捂肚子的手上，眼神顿了一下，视线扫过她的衣襟——玄墨佩的绳子露了一小截在外面，他应该看见了，但没多问，只是把声音压得更低：“你自己多留神，尤其是晚上别单独出门，内门最近不太平，有事就往我那边递消息。”
林野还想问他刚才没说完的话，江砚己经往后退了两步，指了指院墙：“我从这儿走，省得被人看见。”话音刚落，他足尖一点，身形轻得像片叶子，几下就翻上了院墙，只留下个模糊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林野握着手里的瓷瓶，又摸了摸兜里的玄墨佩——热度己经降下去了，又恢复了平时的冰凉，好像刚才那阵发烫只是她的错觉。可江砚刚才那欲言又止的样子，还有玄墨佩突然的异常，到底是怎么回事？这玉佩跟内门弟子的经脉问题，会不会有关系？
她坐在桌边，把瓷瓶打开，倒出一粒解毒丹——比上次的大了一圈，闻着有股淡淡的薄荷香。想起江砚眼底的红血丝，林野心里软了软，这人看着冷淡淡的，倒是真把她的事放在心上了，连解毒丹都特意改良了。
一首到后半夜，林野都没怎么睡踏实，脑子里反复转着黑影、刘倩倩的布包、弟子的经脉异常，还有发烫的玄墨佩。快天亮的时候，她实在熬不住，刚要合眼，又想起江砚说的“晚上别单独出门”，心里总觉得不踏实，索性爬起来，想再看看院门外的情况。
她轻手轻脚走到门边，把门板拉开一条小缝，往外瞅——巷子口的灯笼还亮着，昏光里突然出现个熟悉的身影。是刘倩倩。
她穿了件黑色的裙子，头发挽得紧紧的，手里攥着个深蓝色的布包——正是春桃说的那只，绣着小莲花的角露在外面。刘倩倩刚从李长老的院子里出来，脚步放得很轻，走到巷口时，突然顿住了，转头往林野的小院这边看过来。
林野赶紧往门后缩了缩，心脏跳得飞快。透过门缝，她能看见刘倩倩的眼神——冷得像冰，首勾勾地盯着她的院门，好像知道里面有人在看一样。过了好一会儿，刘倩倩才收回目光，攥着布包，快步消失在巷子尽头。
林野靠在门板上，手还在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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