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一支奇特的队伍，从长安城出发，沿着“贞观大道”向北而行。
队伍的最前方，是冠军侯李立。他今天没有穿那身繁琐的侯爵朝服，而是一身利落的劲装，骑在一匹神骏的白马上，显得英姿飒爽。
在他的身边和身后，是阿史那思摩带领的突厥使团。这些草原汉子们，一个个表情复杂，既有好奇，又有紧张，更多的是一种无法言说的压抑。
再往后，则是一队盔明甲亮的羽林卫骑兵，护卫着整个队伍的安全。
“阿史那大人，感觉如何？”李立放慢马速，与阿史那思摩并排而行，脸上带着热情的笑容，用一口流利的突厥语问道。
阿史那思摩心中一惊。
他没想到，这位传说中的大唐国师，竟然连突厥语都说得如此地道，这让他心中那份深不可测的感觉，又加重了几分。
“冠军侯客气了。”他连忙收敛心神，恭敬地回答，“此路平坦如斯，策马其上，如履平地，下臣……下臣生平未见，叹为观止。”
他说的是实话。
马蹄踏在坚硬的水泥路面上，发出清脆而富有节奏的“嗒嗒”声，与在草原上奔跑的感觉完全不同。没有颠簸，没有尘土飞扬，马匹的速度可以轻易地提起来，而且似乎毫不费力。
“是吧？我也觉得挺方便的。”李立笑了笑，像是在炫耀自己的玩具，“这路最大的好处，就是不怕下雨下雪。以前从长安到边境，要是遇到雨雪天，运粮的队伍走上一个月都算快的。现在嘛……”
他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三天，最多三天，粮草就能送到前线。要是换成我们羽林卫的精锐骑兵，一天一夜，三百里，轻轻松松。”
李立说得云淡风轻，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阿史那思摩和周围所有突厥人的心上。
一天一夜，三百里！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大唐的军队，可以在他们接到消息之前，就从长安杀到他们的王庭附近！
他们引以为傲的战略纵深和骑兵的机动优势，在这条灰色的道路面前，己经荡然无存！
阿史那思摩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他身后的那个年轻首领，更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看向李立的眼神，己经从审视变成了纯粹的敬畏和恐惧。
李立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心里乐开了花。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对付这些桀骜不驯的草原狼，光靠说教是没用的，必须把血淋淋的现实，掰开了揉碎了，拍在他们脸上，让他们知道什么叫“降维打击”。
队伍继续前行。
一路上，李立就像一个热情的导游，不停地向阿史那思摩介绍着。
“大人请看，那边山脚下，是我们新建的水泥窑。像这样的窑，沿着这条路，我们每隔五十里就建一座。现在技术还不算太成熟，一座窑一天大概能产个几万斤水泥吧，勉强够用。”
一天几万斤？勉强够用？
阿史那思摩感觉自己的心脏被狠狠地揪了一下。他想起了自己部落里，为了争夺一块过冬的铁片都能打得头破血流。而唐人，己经开始用“万斤”来衡量这种神物的产量了。
“大人再看，我们正在跨越的这座桥。”李立指着脚下的一座横跨小河的石桥说道，“这座桥，也是用水泥造的。哦，不对，应该叫‘钢筋混凝土’。就是在水泥里，加上了铁条作为骨架。”
他拍了拍桥栏杆，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这玩意儿，结实得很。别说走马车了，就是万斤的投石车开过去，也跟玩儿似的。而且用料省，造得快，这么一座桥，我们十天就能完工。”
钢筋……混凝土？
阿史那思摩己经听不懂这些词了。他只知道，唐人不仅能造出神仙走的路，还能用同样的方法，十天之内就造出一座坚不可摧的桥梁。
这意味着，大唐的军队，将再也不会被任何山川河流所阻挡。
他们的铁蹄，可以踏遍他们想去的任何地方。
阿史那思摩的嘴唇开始哆嗦，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这个年轻的冠军侯，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一点点地敲碎。
他身后的那个年轻首领，己经彻底呆住了。
他看着脚下坚固的桥梁，看着远方热火朝天的工地，看着那条仿佛没有尽头、一首延伸到天边的灰色巨龙，喃喃自语：“这……这不是路……这是巨龙的脊骨啊……”
一条以长安为心脏，以钢铁和水泥为骨骼的巨龙，正在向北方，向着他们的草原，伸出它无情的爪牙。
阿史那思摩听到了他的呢喃，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险些从马背上摔下来。
巨龙的脊骨……
这个比喻，太贴切了，也太……残忍了。
李立看着他们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暗笑，但他脸上的表情却越发和善。
“阿史那大人，别光顾着看路啊。这路虽然不错，但终究只是个工具。我们大唐真正厉害的，还是人。”
他指了指不远处，一队正在路边休息的民夫。
那些民夫虽然衣衫普通，但个个面色红润，精神。他们围坐在一起，从怀里掏出干粮。那干粮，是白面做的馒头。有些人甚至还从随身的陶罐里，倒出肉汤来喝。
这景象，深深地刺痛了阿史那思摩的眼睛。
白面馒头，肉汤……
这在如今的草原上，是只有大汗和最尊贵的部落首领才能享受到的食物。而在这里，只是修路民夫的日常伙食。
一个连底层劳工都能吃饱穿暖，甚至吃上白面和肉的国家，它的战争潜力，该有多么恐怖？
阿史那思摩不敢再想下去了。
他感觉自己的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绝望的味道。
他终于明白，大汗派他来，不是为了寻找机会，而是为了让他，亲手埋葬突厥人最后的一丝幻想。
李立看着他那张如同死灰的脸，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他勒住马，笑着说道：“阿史那大人，前面不远，就是我们‘贞观大道’一期工程的总指挥部了。我己经命人备下了薄酒，为您接风洗尘。另外，我还给各位准备了一个小小的‘余兴节目’，保证让各位大开眼界。”
余兴节目？
阿史那思摩的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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