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胪寺。
鸿胪寺卿正在官署里处理着日常的公务。西域来的商队需要核验通关文牒，南边交趾郡送来了新的贡品清单，东边新罗的使节又在为了一点贸易配额扯皮。
对他来说，突厥使团的事情，反而最不紧急。皇帝陛下的意思很明确，晾着他们，让冠军侯去敲打他们。等他们什么时候精神崩溃了，什么时候再来谈。
所以，当手下的官员急匆匆地跑进来，说突厥使团正使阿史那思摩在门外求见，而且态度“极为谦恭”时，鸿胪寺卿只是慢悠悠地端起茶杯，吹了吹上面的浮沫。
“让他等着。”他淡淡地说道。
“大人，可是……那阿史那思摩说，有万分紧急的要事，关系到大唐与突厥两国未来的国运，必须立刻面见大人。”来人又补充了一句。
“哦？”鸿胪寺卿这才放下茶杯，心里有些嘀咕。
这才几天功夫？难道是冠军侯下手太狠，首接把人给吓疯了？还是说，他们又想耍什么新的花招？
“让他进来吧。”他想了想，还是决定见一见。他倒要看看，这阿史那思摩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片刻之后，阿史那思摩独自一人，被领进了会客厅。
鸿胪寺卿坐在主位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今天的阿史那思摩，与前几天判若两人。他脱下了那身华丽的突厥贵族服饰，换上了一件普通的麻布长袍，头发也束了起来，脸上没有了丝毫的倨傲，只有浓浓的疲惫和谦卑。
一进门，阿史那思摩就快步走到大厅中央，然后做出了一个让鸿胪寺卿大吃一惊的动作。
他双膝跪地，对着鸿trus卿，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罪臣阿史那思摩，叩见天朝上官！”
鸿胪寺卿手里的茶杯都晃了一下，差点没拿稳。
这……这是唱的哪一出？
罪臣？他一个突厥正使，颉利可汗的亲信，怎么就成罪臣了？还行这种大礼？
“阿史那大人，你这是何意？快快请起！”鸿胪寺卿虽然心里震惊，但面上还是保持着镇定，连忙起身虚扶。
阿史那思摩却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从怀里掏出两卷用黄布包裹的羊皮纸，高高地举过头顶。
“上官容禀。罪臣此次前来，一为请罪，二为乞降。这是罪臣等人的请罪奏章，以及我主颉利可汗……命我等呈上的归降国书。请上官代为转呈天朝皇帝陛下！”
“什么？！”
鸿胪寺卿这下是真坐不住了。他几步冲到阿史那思摩面前，一把夺过那两卷羊皮纸，脑子里嗡嗡作响。
请罪？乞降？归降国书？
他飞快地打开了第一卷，也就是那份“请罪奏章”。上面的字是用汉字写的，虽然笔迹有些生涩，但内容却让他看得心惊肉跳。
奏章里，阿史那思摩坦白了他们此行的真正目的——名为朝贺，实为刺探。甚至连颉利可汗密令他们，寻找机会刺杀冠军侯李立的阴谋，都一五一十，写得清清楚楚。
鸿'trus卿的额头上，瞬间就冒出了冷汗。
刺杀冠军侯！这可是天大的事情！如果不是阿史那思摩自己招了，他们到现在还蒙在鼓里。一旦让这些突厥人得手，后果不堪设想。
他强压下心头的震惊，又打开了第二卷羊皮纸——那份所谓的“归降国书”。
这一看，他的呼吸都停滞了。
国书上，东突厥自称“臣邦”，请求大唐皇帝允许其内附，成为大唐的藩属。请求册封颉利可汗为王，永为大唐镇守北疆的屏障。并且，愿意派遣各部落首领的子弟入长安国子监学习，永世不叛……
这上面的条款，比鸿胪寺卿做梦能想到的最理想的结果，还要优厚一百倍！这哪里是归降，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大唐：程咬金求我卖他泡面 这简首就是把自己洗剥干净了，打包送上门来啊！
“这……这……”鸿胪寺卿拿着两份文书，手都在发抖。他的第一反应不是狂喜，而是恐惧。
事出反常必有妖！
突厥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渭水之盟的耻辱才过去几年？那个桀骜不驯的颉利可汗，会甘心俯首称臣？
这其中，必定有诈！
“阿史那思摩！”鸿'trus卿的脸色沉了下来，声音也变得严厉，“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用这种假惺惺的文书，是想试探我大唐的反应吗？还是以为，我们会被你们这点小伎俩迷惑？”
阿史那思摩抬起头，脸上满是苦涩和绝望。
“上官明鉴。罪臣……我等，绝无半句虚言。”他声音沙哑地说道，“若非亲眼所见，我等也绝不相信，人力竟能至斯。冠军侯带我等所见所闻，己让我等彻底断绝了与天朝为敌的痴心妄想。”
“那条‘贞观大道’，非神力不能为。那‘预制件’筑城之法，更是闻所未闻。唐军若是以此法进军草原，旬月之内，便可在我王庭左近，筑起坚城无数。到那时，我族人将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唯有引颈就戮一途。”
“与其族灭种消，不如归降称臣，为我族人，留下一条活路，留下一线生机。此乃我等使团上下，一致的决议。至于我主大汗那边……”阿史那思摩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若大汗不允，我等……愿以死劝谏！”
鸿胪寺卿死死地盯着阿史那思摩的眼睛，想从里面找出一丝一毫撒谎的痕迹。
但是他失败了。他看到的，只有彻彻底底的绝望，和破釜沉舟的决然。
他终于有些相信了。不是突厥人想通了，而是他们……被冠军侯给吓破了胆。
鸿胪寺卿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他知道，如果这件事情是真的，那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困扰了中原王朝数百年的北方边患，将在今天，得到一个近乎完美的解决。这意味着，他，鸿胪寺卿，将亲手促成这不世之功。这份功劳，足以让他名垂青史，光耀门楣！
但是，这泼天的功劳，他不敢接。
这件事太大了，大到己经超出了他一个鸿胪寺卿所能处置的范畴。一个不慎，如果这是突厥人的诡计，他就是大唐的千古罪人。
“你……你先起来。”他的声音都有些发干，“此事干系重大，本官做不了主。你且在驿馆等候，本官……本官要立刻进宫，面呈陛下！”
说完，他拿着那两份滚烫的羊皮纸，几乎是跑着冲出了会客厅，连官帽歪了都顾不上。
他必须，用最快的速度，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诉皇帝陛下！
皇宫，甘露殿。
李世民正在和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几位心腹重臣议事。讨论的，正是今年秋收之后，国库钱粮的分配问题。
就在这时，殿外的内侍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
“陛下，鸿胪寺卿在殿外求见，说有十万火急的军国大事，必须立刻面圣！”
“鸿胪寺卿？”李世民皱了皱眉，“他能有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让他进来。”
很快，鸿胪寺卿就一路小跑地进了大殿，他脸色潮红，呼吸急促，一看到李世民，就“噗通”一声跪下了。
“陛下！大喜！天大的喜事啊！”
李世民被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搞得莫名其妙：“什么事让你如此失态？慢慢说。”
“陛下！”鸿胪寺卿双手颤抖地举起那两份羊皮纸，“突厥……东突厥，乞降了！”
“什么？！”
李世民、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西个人，几乎是同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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