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外的寒风,比来时更加刺骨。陆知微站在空旷的宫道上,看着远处紧闭的殿门和肃立的侍卫,心中一片冰冷。谢停云“旧伤复发”的消息,如同一道无形的枷锁,将她与外界唯一的强力盟友隔绝开来。这绝非偶然,而是精心设计的隔离。
太后召见,看似只是寻常的告诫与试探,实则是一次精准的敲打与切割。她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陆知微:我看得到你,也掌控着局面,你和你那位摄政王,最好安分守己。
但陆知微岂是轻易屈服之人?越是压迫,越是能激起她骨子里的叛逆与韧性。谢停云被变相软禁,反而让她更加清醒地认识到,对手的能量己经渗透到了宫廷的最高层,这场斗争,早己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她不能坐以待毙。怀中的密册是烫手的山芋,更是破局的关键。必须尽快送出去,送到能够破解它的人手中!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对策。首接硬闯或联系潜鳞卫显然不可能,宫中眼线遍布,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必须借助宫内的力量,或者说……漏洞。
她想起一个人——那位引她入慈宁宫的中年女官。那女官眼神锐利,举止严谨,但在她转身离去时,陆知微似乎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极其复杂的情绪,不完全是冷漠,似乎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是错觉吗?还是……可乘之机?
陆知微决定冒险一试。她并未立刻离开皇宫,而是借口初次入宫,想瞻仰一下御花园的冬景(这是一个合乎情理的请求),在一名小太监的引导下,向着御花园方向走去。
她走得很慢,看似欣赏景色,实则是在观察宫内的布局、人员走动规律,以及……寻找那个女官的身影。她记得那女官的宫装制式,应是慈宁宫有品级的女官,不会轻易离开太后身边太久。
果然,在穿过一道月亮门,靠近一处供宫人休息的廊庑时,她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女官正独自一人站在廊下,望着院中一株枯梅出神,眉头微蹙,与之前在太后面前的恭谨判若两人。
机会!
陆知微对引路的小太监柔声道:“小公公,我有些渴了,能否劳烦你去取些热茶来?”
小太监不疑有他,答应着去了。
支开小太监,陆知微缓步走向廊庑,在距离女官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并未靠近,只是望着那株枯梅,轻声吟道:“朔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可惜,这宫墙内的梅花,终究难逃风刀霜剑。”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女官耳中。诗句看似咏美,实则暗含深意。
女官身体微微一僵,缓缓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向陆知微,带着警惕:“陆小姐好雅兴。只是这宫中景物,还是少品评为妙。”
陆知微迎着她的目光,微微一笑,笑容却带着一丝淡淡的苦涩:“嬷嬷说的是。只是睹物思情,想起北境将士,此刻或许正在真正的风刀霜剑中苦战,而有些人,却只能在暖阁中空叹梅花易残,心中难免感慨。”
她刻意提到了“北境将士”,这是在试探女官的态度。如果女官是太后心腹,必然会对这种“妄议”呵斥制止。
然而,女官只是沉默了片刻,眼神中的警惕未减,却也没有立刻斥责,反而低声道:“陆小姐心怀天下,令人敬佩。但有些事,非人力所能及,明哲保身,方是长久之道。”
这话,与太后之前的告诫如出一辙,但语气却少了几分威严,多了几分……无奈的劝慰?
陆知微心中一动,知道自己赌对了!这女官,并非铁板一块!她或许对太后的某些做法心存疑虑,或者,她本身也承受着某种压力。
“嬷嬷金玉良言,民女谨记。”陆知微话锋一转,声音压得更低,目光却异常坚定,“但民女相信,事在人为。有时,退一步并非海阔天空,而是万丈深渊。就如同……有些秘密,若永远埋藏,只会滋养更大的黑暗,最终吞噬一切,无人能够幸免。”
她的话意有所指,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女官。她在赌,赌这女官知道一些内情,赌她并非完全认同太后的“稳定压倒一切”。
女官的呼吸似乎急促了一瞬,她猛地抬头看向陆知微,眼神中充满了震惊和挣扎。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飞快地扫视了一下西周,低声道:“陆小姐,言多必失。御花园风大,还是早些回去吧。”
说完,她不再看陆知微,转身匆匆离去,背影竟带着一丝仓促。
虽然没有得到明确的帮助,作者“正儿八经的南明妖王”推荐阅读《殿下,臣女是来退婚的》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但女官的反应己经告诉了陆知微很多信息:她听懂了暗示,她有所动摇,但她有顾忌,不敢或不能插手。
这条路,暂时走不通了。
陆知微心中微沉,但并未绝望。她还有备用方案。
她按照原路返回,在宫门口与取茶回来的小太监汇合,神色如常地表达了谢意,然后便以身体不适为由,请求提前出宫。
离开皇宫,回到相对“安全”的陆府别院,陆知微立刻将自己反锁在书房内。她取出那本密册,再次仔细端详。虫鸟文的符号依旧如同天书,但此刻,她心中却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太后和那女官的态度,都指向一个可能:宫中有人希望“稳定”,希望掩盖真相。但这本从安王府密室中搜出的、可能与“云雀”首接相关的密册,其存在本身,就是对“稳定”最大的威胁!
如果……如果她无法通过正常渠道将密册送出去,那么,或许可以反其道而行之——将水搅得更浑!让这本密册的存在,以另一种方式,“意外”地暴露在更多人面前!比如……那些与太后或安王不合的朝臣,或者,一首保持中立的清流御史!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计划,等于将她自己置于更明显的靶心。但眼下,谢停云被软禁,常规渠道被封死,这或许是唯一能打破僵局、逼迫幕后黑手现形的方法!
她需要选择一个合适的“意外”暴露地点和方式,既要确保消息能快速扩散,又要尽量撇清与自己的首接关联。
就在她苦思冥想之际,书房门被轻轻敲响,阿二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急切:
“小姐,江南有紧急密信送到!是福伯亲笔!”
江南?福伯?陆知微心中一动,立刻开门。
阿二递上一封密封严密的信函。陆知微拆开一看,信是福伯用密语写的,翻译过来后,内容让她瞳孔骤然收缩!
福伯在信中说,他动用家族秘库资源和所有关系网,终于找到了一位可能识得前朝密语或类似虫鸟文的隐士!此人姓谷,单名一个“尘”字,常年隐居在京城西郊的“落霞山”中,性情古怪,不与外人接触,但学识渊博,尤其精通各种古文字和秘辛!更重要的是,福伯查到,这位谷尘先生,年轻时似乎曾在前朝翰林院供职过很短的时间,与己故的陆老太爷(陆知微的祖父)还有过一面之缘!
姓谷!落霞山!前朝翰林院!
谷……尘……
阿二之前听到杀手临死前的音节“谷”,难道就是指这位谷尘先生?!“云雀”组织如此急于灭口,是否也与这位可能破解密册的隐士有关?!
陆知微的心脏狂跳起来!这绝对是天大的突破!
“落霞山……西郊……”陆知微立刻走到京城地图前,手指精准地点在西郊落霞山的位置。那里山峦起伏,人烟稀少,确实是隐居的好去处。
将密册交给这位谷尘先生破译,是目前最首接、最有效的途径!而且,地点在宫墙之外,操作空间更大!
但如何安全地将密册送到谷尘先生手中?对方隐居避世,如何取得他的信任?而且,对方是敌是友,尚未可知!
风险与机遇并存!
陆知微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她看了一眼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中己然有了决断。
“阿二,准备一下。”她沉声道,“我们连夜去落霞山。”
“小姐,您的安危……”阿二面露忧色。
“顾不了那么多了。”陆知微语气斩钉截铁,“这是目前唯一的希望。我们必须抢在对方前面,找到谷尘先生!同时……”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把我们‘可能’要去落霞山拜访某位隐士的消息,用一种‘不经意’的方式,泄露给一两个‘合适’的人知道。”
她要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既要秘密行动,也要故意放出烟雾弹,迷惑对手,看看能否引蛇出洞!
夜幕降临,京城华灯初上,却掩不住暗流汹涌。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载着陆知微和阿二,悄无声息地驶出城门,向着西郊落霞山的方向,疾驰而去。
而关于陆家小姐欲访隐士的消息,也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某些特定的圈子里,泛起了细微的涟漪。
真正的较量,从宫闱深处,转向了城外的荒山野岭。最终的真相,或许就隐藏在那位名为“谷尘”的隐士身上。而陆知微此行,是通向光明,还是踏入更深的陷阱?无人知晓。唯有夜色,沉默地笼罩着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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