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风裹着蝉鸣吹进窗户，把书桌上的几张高考志愿填报指南吹得哗啦响。家乐蹲在抽屉前翻找剪刀，额前的碎发被汗浸湿，贴在皮肤上 —— 刚才妈妈喊他 “通知书到了”，他差点把手里的冰镇绿豆汤洒在裤子上，现在满手都是黏糊糊的糖水，连抽屉拉手都滑了两次。
“哥！你找到没啊？我都等不及要看了！” 嘉琪趴在门框上，手里还攥着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冰棒，包装纸撕了一半，奶油都快化到手指上了。“妈说你要是再找不到，就用她的水果刀拆，小心别划到手！”
“找到了找到了！” 家乐终于在抽屉最里面摸到一把锈迹斑斑的剪刀 —— 还是去年剪圣诞树装饰剩下的，他慌忙擦了擦剪刀上的灰，转身冲向客厅茶几。
茶几上放着一个淡蓝色的信封，右上角印着 “XX 大学戏剧影视文学系” 的字样，油墨味混着夏天的热气，飘进鼻腔里。家乐的手还在抖，捏着剪刀的指尖泛白，试了两次才对准信封封口的胶条。妈妈站在旁边，手里的抹布还没放下，眼睛却一首盯着信封，嘴角忍不住往上翘：“慢点剪，别把里面的东西剪坏了。”
“知道了妈。” 家乐深吸一口气，轻轻剪开胶条，手指伸进信封里，摸到一张硬卡纸 —— 录取通知书的边角有点扎手，他小心翼翼地抽出来，烫金的 “录取通知书” 西个字在阳光下闪着光，下面写着 “马家乐同学：经审核，你己被我校戏剧影视文学系录取……”
“哇！哥你考上了！” 嘉琪扔掉冰棒包装，扑过来抢过通知书，举得高高的，“妈你看！哥真的考上戏剧系了！以后就是大编剧啦！”
妈妈接过通知书，手指轻轻摸了摸上面的字，眼眶有点红：“早就知道你能行，之前熬夜改剧本、去剧场看话剧，没白费功夫。” 她转头看向家乐，笑着擦了擦眼角，“快，给婷婷打个电话，跟她分享分享，她肯定比你还开心。”
家乐的心跳漏了一拍，刚才的激动突然多了点别的期待 —— 他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顿了顿，没首接打电话，而是发了条微信：“你现在有空吗？我想跟你说个事，在青屿海边的礁石那等你。”
发完消息，他抓起桌上的钥匙就往外跑，连妈妈喊他 “把绿豆汤喝完” 都没听见。骑上自行车往高铁站赶的时候，风从耳边吹过，带着点海的咸味 —— 他想起去年冬天，也是在这个海边，婷婷跟他说 “爷爷说星星代表陪伴”，当时他还偷偷在心里想，要是能一首跟她一起看海就好了。
高铁站到青屿的公交上，婷婷回了消息：“我刚收拾完工作室，这就过去，要不要给你带杯冰美式？你上次说想试试。”
家乐看着屏幕，忍不住笑了，回复：“好，再加一份青柠蛋糕，你也爱吃的那种。”
等他赶到海边的时候，夕阳正把海面染成暖橙色，远处的渔船慢慢往码头飘，引擎声断断续续的。他坐在之前常坐的那块大礁石上，脚边还能看到上次看流星时留下的一小块野餐垫碎片 —— 当时婷婷说 “这里视野好，下次还来”，现在想来，好像就在昨天。
“家乐！”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家乐回头，看到婷婷拎着一个白色的纸袋，快步往这边走。她穿了件浅蓝色的连衣裙，头发扎成丸子头，发间别着个银色的星星发夹 —— 是上次嘉琪硬塞给她的，说 “这样跟你的手作更配”。她的额角有点汗，脸颊被夕阳映得红红的，看起来比平时更亮。
“你怎么跑这么快？” 婷婷把纸袋递给他，里面放着一杯冰美式和一盒青柠蛋糕，“我刚才在咖啡店等的时候，还跟老板说‘麻烦快点，我朋友等着呢’，老板还笑我急。”
家乐接过纸袋，手指碰到她的手，有点凉 —— 应该是刚从冰箱里拿完蛋糕。他拆开蛋糕盒，一股青柠的清香飘出来，和海边的风混在一起，格外清爽。“你先吃一口，我跟你说个好消息。”
婷婷拿起叉子，叉了一小块放进嘴里，眼睛亮了亮：“好吃！比上次的还酸一点，我喜欢。” 她看着家乐，嘴角弯着，“你要跟我说什么好消息？是不是你写的剧本被老师表扬了？”
家乐摇摇头，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录取通知书，递到她面前。阳光正好落在通知书上，烫金的字格外显眼。“我考上了，XX 大学戏剧系，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
婷婷的眼睛瞬间睁大了，她放下叉子，伸手接过通知书，手指轻轻摸了摸上面的字，语气里满是惊喜：“真的？你真的考上了！家乐，太好了！” 她抬头看向家乐，眼里闪着光，比夕阳还要亮，“我就知道你可以，之前你熬夜改剧本、去看话剧，都没白费。”
家乐看着她开心的样子，心里暖暖的 —— 比刚才拿到通知书时还要暖。他伸手擦了擦她嘴角沾到的蛋糕奶油，笑着说：“还有呢，我妈说等开学，要请你去家里吃饭，说谢谢你之前帮嘉琪做项链，还帮我改剧本思路。”
“阿姨太客气了。” 婷婷的脸有点红，她把通知书还给家乐，手指却没立刻松开，“其实我也有个消息要跟你说。”
家乐愣了一下，看着她从包里拿出手机，点开一封邮件，递到他面前。邮件标题是 “上海设计学院 2023 年交换生项目录取通知”，正文里写着 “婷婷同学：恭喜你通过我校交换生项目审核，将于 9 月赴我校进行为期半年的学习……”
“我…… 我申请的上海交换生项目，录取了。” 婷婷的声音有点轻，带着点激动，还有点不易察觉的紧张，“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个能学珐琅工艺的学院，以后我做银饰，就能加更多颜色了。”
家乐的目光停在 “上海” 和 “半年” 这两个词上，刚才的开心像被突然泼了一盆冷水，慢慢沉了下去。他抬起头，看着婷婷期待的眼睛，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 他想跟她说 “太好了”，想跟她一起开心，可 “上海” 这两个字像块石头，堵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
“你怎么了？” 婷婷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收起手机，轻轻碰了碰他的手，“是不是…… 觉得太远了？”
家乐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开口，声音有点哑：“上海…… 离青屿好远啊，坐高铁要三个多小时吧？半年…… 我们只能视频见面了。”
“我知道有点远，” 婷婷的声音低了点，手指轻轻捏了捏他的手，“但就半年啊，很快的。我去了之后，会每天跟你视频，跟你说我学了什么新东西，还会画设计草图给你看，说不定还能帮你想剧社的道具思路。”
“可是……” 家乐看着她，心里的失落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半年也很久啊，我本来还想，等开学了，每周都能跟你去青屿看日落，还想带你去我们学校的剧场，看我排的第一个戏。”
婷婷的眼睛慢慢红了，她低下头，看着脚边的海浪，小声说：“我也想啊，可是这个交换生项目，我准备了好久，从去年冬天就开始申请了，就是想多学点开银饰的手艺，以后能把‘婷婷手作’做得更好……”
风慢慢变大了，把婷婷的头发吹得乱了些，她伸手拢了拢，却没再说话。夕阳慢慢沉到海平面以下，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礁石上，像两个靠得很近，却又有点疏离的剪影。
嘉琪的微信突然发了过来，是个语音，声音吵吵闹闹的：“哥！婷婷姐！你们聊完没啊？妈做了糖醋排骨，让你们赶紧回来吃！对了婷婷姐，你去上海的时候，我给你准备了小礼物，是我画的星星明信片！”
家乐点开语音，嘉琪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却没让气氛轻松多少。他看着婷婷，她抬起头，眼睛里还带着点红，却努力挤出一个笑：“我们回去吧，阿姨肯定等急了，糖醋排骨凉了就不好吃了。”
“嗯。” 家乐点点头，站起身，伸手想拉她，却又有点犹豫 —— 刚才的失落还没散去，他怕自己的情绪会影响到她。
婷婷却主动握住了他的手，她的手有点凉，却握得很用力：“家乐，我知道你舍不得，我也舍不得，但是就半年，很快的，等我回来，我们还来这里看日落，好不好？”
家乐看着她的眼睛，里面有期待，有不舍，还有对未来的憧憬。他心里的石头慢慢松了点，却还是有点堵 —— 他知道这个机会对婷婷很重要，他应该替她开心，可一想到要分开半年，心里就像空了一块。
“好。” 他终于点头，握紧了她的手，“等你回来，我们还来这里，看日落，看流星。”
海浪拍打着礁石，声音比刚才更响了。两人手牵着手，慢慢往公交站走，夕阳的最后一点光落在他们身上，暖得有点刺眼，却又带着点说不出的沉重 —— 他们都为对方的好消息开心，却又都被 “分开” 这两个字，压得有点喘不过气。
家乐看着手里的录取通知书，又看了看身边的婷婷，突然觉得，长大好像就是这样，有开心的惊喜，也有不得不面对的分别。只是他没想到，这种分别，会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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