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单调的哐当声仿佛有催眠效果，车厢里越来越安静，大部分人都昏昏欲睡。
但总有不甘寂寞的人。
几个看起来像是来自机关大院或者知识分子家庭的青年，大概是缓过了最初的疲惫和离愁，开始凑在一起低声交谈起来。声音不大，但在相对安静的车厢里还挺清晰。
一个戴着眼镜、梳着分头的男青年推了推眼镜，语气带着几分激动和憧憬：“同志们！我们即将踏上广阔天地，虽然条件艰苦，但正是这种艰苦，才能磨练我们的革命意志！我们要在那里扎根，在那里奋斗，用我们的青春和汗水，浇灌出社会主义的累累硕果！”
另一个剪着齐耳短发、看起来挺飒爽的女青年接口道：“王建军同志说得对！我们要虚心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和他们同吃同住同劳动，彻底改造我们的世界观！我们要做新时代的先锋！”
（旁边那个也叫王建军的矿工大叔打了个哈欠，嘟囔了一句：“说的比唱的好听……”翻个身继续睡。）
又一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男生小声补充：“我还带了很多书，《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红岩》……我们要在劳动之余，坚持学习，用知识武装头脑，更好地为人民服务！”
这几个人越说越兴奋，眼睛都在放光，仿佛不是去插队，而是去参加什么神圣的远征。
周围一些知青被他们的情绪感染，也纷纷加入讨论。
“对！我们要在那里办扫盲班，教老乡们识字！” “我们可以搞科学种田，提高粮食产量！” “还要宣传卫生知识，改变落后的生活习惯！”
理想很，情怀很感人。
只有刘光福，靠在椅背上，半闭着眼睛，心里却在疯狂吐槽。
“我滴个乖乖……这帮人是喝了多少鸡汤来的？还浇灌累累硕果？别到时候让西北风先把你们自己给浇蔫了！” “同吃同住同劳动？等你们天天啃拉嗓子的窝头，睡漏风的土炕，干完一天活累得像条死狗的时候，看你们还有没有力气喊口号！” “办扫盲班？老乡们忙活一天，累得眼皮都打架了，谁有闲心听你abcd？” “科学种田？种子化肥都没有，你拿啥科学？用爱发电吗？” “还改变生活习惯？没水洗澡，满地苍蝇，你改变一个我看看？”
不是他 ic（愤世嫉俗），而是他太了解现实的残酷了。这些怀着浪漫主义理想的青年，很快就会被冰冷的现实撞得头破血流。能坚持下来的，十不存一。
当然，也有比较现实的。
斜对面一个看起来家境不太好的黑瘦青年就小声嘀咕了一句：“说那么多有啥用……能吃饱饭就不错了……”
立刻就被那个戴眼镜的王建军批评了：“张卫东同志！你怎么能这么想？我们下乡是为了崇高的革命理想，怎么能只想着个人温饱呢？思想觉悟有待提高啊！”
那张卫东被说得面红耳赤，低下头不敢吭声了。
刘光福心里翻了个白眼：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等你饿得眼冒绿光的时候，看你还讲不讲理想！生存才是第一位的！
他又看向那个一首望着窗外、沉默不语的青年。这人从上车就没怎么说过话，眼神里有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淡漠和疏离，好像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这位倒是人间清醒……”刘光福暗自嘀咕，“要么是心里有事，要么就是看透了。”
这时，那个飒爽的女青年似乎想扩大统一战线，把所有人都动员起来，目光扫了一圈，落在了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刘光福身上。
“这位同志，你呢？你对即将到来的农村生活，有什么想法和决心？”她主动问道。
唰！好几道目光都集中到了刘光福身上。
刘光福心里骂了一句，面上却露出一个憨厚又略带“羞涩”的笑容，挠挠头：“我……我没啥想法……就想着……去了好好干活，听领导的话，不惹事……争取……争取能吃饱饭，别给组织添麻烦……”
完美！一个朴实无华、有点怂、但绝对“正确”的回答！既符合他人设，又堵住了那帮理想主义者的嘴——总不能批评他“想吃饱饭”不对吧？
果然，那女青年愣了一下，显然对这个毫无“境界”的回答有些失望，但又挑不出毛病，只好干巴巴地鼓励了一句：“嗯，脚踏实地也很好。只要好好劳动，生活会越来越好的。”
然后就不再搭理他，继续和那几个“志同道合”者畅谈理想去了。
刘光福心里嘿嘿一笑：跟你们扯啥理想？老子目标是先去西北当个土财主（自留地版），闷声发大财！等你们还在为窝头咸菜发愁的时候，哥们儿说不定都吃上自己种的水灵蔬菜了！
他闭上眼睛，不再理会那些慷慨激昂的讨论，开始在心里默默规划到了地方后的“种田大业”。
先观察地形，找合适的地方开辟秘密基地！ 试验不同作物在空间和现实土地的生长差异！ 寻找稳定的水源，尝试用灵泉水进行微量改良…… 如果能打到野味或者捞到鱼，改善伙食的计划也得跟上……
他的思维越来越发散，甚至开始琢磨能不能搞点小型畜牧业？比如养几只鸡？兔子？
想着想着，他嘴角忍不住又扬了起来。
这哪是去吃苦受罪？这分明是去开展一场轰轰烈烈的“异世界”垦荒冒险啊！
而且还是有金手指加持的vip玩家！
相比之下，旁边那些还在空谈理想的同伴，简首就像是刚出新手村、连装备都没凑齐的菜鸟。
“唉，无敌，是多么寂寞……”他在心里臭屁地哼了一句。
火车依旧轰鸣着向西，车窗外是望不到边的黄土沟壑。
车厢里，理想主义者在畅想未来，现实主义者担忧温饱，而一个挂逼，己经在心里构建起了他的塞外农业帝国蓝图。
这趟旅程，注定不会平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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