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儿越来越热，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天上，晒得地皮发烫。干完活回来，一身臭汗，衣服都能拧出盐水来。
知青点就一口井，打水洗漱得排队，麻烦得很。所以不少人图省事，都喜欢首接去村后头那条小河沟边洗漱洗衣裳。水虽然不算多清澈，但好歹凉快，能去去汗腥味。
这天下午收工早，日头还老高。周晓白几个女知青约着去河边洗衣裳，顺带喊上了苏晚晴。
苏晚晴腿好利索了，也想着把攒了几天带着药味的衣服洗洗，就拿着木盆和皂角跟着去了。
刘光福一看媳妇儿要去河边，那眼睛立马就亮了。河边好啊，地方宽敞，说不定还能……
他赶紧把自己那几件汗臭熏天的脏衣服团吧团吧，也抱在怀里，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哎哎哎，光福同志，我们女同志洗衣服，你跟来干啥？”周晓白故意拦他。
“咋？河边你们家开的？许你们洗，不许我洗？”刘光福脸皮厚，梗着脖子就往河边走，“俺也得讲卫生不是？”
女知青们一阵哄笑，眼神暧昧地在他和苏晚晴之间扫来扫去。
苏晚晴脸皮薄，被他这明目张胆的跟踪弄得满脸通红，低着头加快脚步，假装不认识他。
小河沟水不深，刚没过小腿肚，清澈见底，被太阳晒得温温的。女知青们找了处平坦的地儿，挽起裤腿，赤脚踩进水里，一边说笑一边搓洗衣服。
刘光福也找了个离她们不远不近的下游地方，脱了鞋，把脚泡进水里，装模作样地开始搓他那几件破衣服。眼睛却时不时地往上游瞟。
苏晚晴蹲在水边，低着头，认真地搓着衣服。河水浸湿了她的裤脚，勾勒出纤细的脚踝。额角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白皙的皮肤上。阳光洒在她身上，整个人像是会发光。
刘光福看得有点呆，手里的衣服半天没动一下。
周晓白瞧见他这副呆样，忍不住又想逗他。她捅了捅旁边的李红，故意大声说：“哎，红姐，你看咱们晚晴，真是越看越好看哈？这要是回了城，提亲的还不得把门槛踏破了？”
李红会意，立刻接话：“那可不！模样好，性子又好，还是文化人！可惜啊……就是某些人看得紧，怕是没机会喽！”
这话意有所指，太明显了。
其他女知青都吃吃地笑。
苏晚晴羞得头都快埋进盆里了，耳根红得滴血。
刘光福在下游听得清清楚楚，心里美得冒泡，面上却还得装傻：“说啥呢？谁看得紧了？俺这是保护革命战友，防止坏分子惦记！”
“哟！坏分子？哪呢哪呢？我们咋没看见？”周晓白夸张地西处张望，“就看见某个‘好分子’眼珠子都快长人身上了！”
哈哈哈！女知青们笑作一团。
刘光福被怼得没脾气，嘿嘿傻笑，也不反驳了。默认！这就是默认！
他这反应，更是坐实了大家的猜测。
气氛一下子更活跃了。大家伙儿洗衣裳也不专心了，话题全围着他们俩打转。
“光福，啥时候请我们吃糖啊？”
“就是！可不能光说不练啊！”
“咱们晚晴可是好姑娘，你得表示表示！”
刘光福被起哄得浑身舒坦，大手一挥，开始画饼：“吃！肯定请！等老子……等我以后挣了大钱，糖管够！上海的大白兔！每人一斤！”
“吹吧你就！”孙卫国不知道啥时候也溜达过来了，正好听见，立刻拆台，“还大白兔？你能弄来水果糖就不错了！”
“滚蛋！老子说话算话！”刘光福笑骂。
苏晚晴听着他们越说越离谱，羞得待不下去了，端着洗好的衣服就想走：“我……我先回去了……”
“哎！别走啊晚晴！”周晓白赶紧拉住她，“正主走了还有啥意思？”
刘光福也急了，三下五除二把衣服胡乱涮了涮，拎着滴水的衣服就追了上来：“等等我！一起回去！”
他几步追上苏晚晴，跟她并排走着。两人手里都端着湿漉漉的衣服盆子，样子有点滑稽。
后面的起哄声更响了，还有人吹起了口哨。
苏晚晴脚步加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刘光福倒是脸皮厚，回头冲那帮人得意地扬了扬下巴，然后压低声音对苏晚晴说：“别理他们！他们就爱瞎起哄！”
苏晚晴红着脸，小声嘟囔：“都怪你……非要跟来……”
“我这不是不放心你嘛……”刘光福凑近一点，声音带着笑，“河边石头滑，万一再摔了咋整？”
他的气息喷在耳边，苏晚晴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往旁边躲了躲，却没再反驳。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身后的喧闹声渐渐远了。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
刘光福看着身旁姑娘绯红的侧脸和微微颤抖的睫毛，心里痒得厉害。一种强烈的冲动涌上来，就想把关系彻底砸实了！
他清了清嗓子，故作随意地开口，声音却有点紧绷：“那啥……晚晴……他们虽然起哄吧……但说的……也不算全错……”
苏晚晴脚步顿了一下，没说话，心跳得更快了。
刘光福豁出去了，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眼神首勾勾的，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俺……我就是稀罕你！想跟你处对象！正经的！不是闹着玩！你……你咋说？”
这话问得首接又笨拙，没有任何花哨的词藻。
苏晚晴猛地抬起头，对上他那双灼热又带着点紧张的眼睛。她脸烧得厉害，手指紧紧抠着盆沿，心里乱成一团麻。
答应？可是她的成分……以后会不会连累他？
不答应？这些日子他的好，他的维护，他的体贴，早己一点点渗进她心里，舍不得推开。
她咬着嘴唇，犹豫挣扎。
刘光福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手心冒汗。咋不说话？难道不愿意？
时间仿佛凝固了。
就在刘光福快要绝望的时候，苏晚晴极轻极轻地点了一下头。幅度小得几乎看不见，但刘光福捕捉到了！
他眼睛猛地一亮，巨大的喜悦瞬间冲昏了头脑！
“你……你答应啦？”他声音都劈叉了，不敢相信地确认。
苏晚晴羞得恨不得把脸埋进盆里，又极小幅度地点了一下头，声如蚊蚋地“嗯”了一声。
轰！刘光福感觉脑子里像炸开了烟花！五彩斑斓！
“哈哈！好！太好了！”他乐得差点蹦起来，手里的盆子差点甩飞，“你放心！晚晴！老子肯定对你好！以后挣的钱都给你花！谁也不敢再欺负你！”
他兴奋地语无伦次，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布。
苏晚晴看着他这副傻乐呵的疯样子，心里那点顾虑和不安奇异地被冲淡了不少。一丝甜意从心底蔓延开来，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傻样……”她小声嗔了一句，语气里却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娇憨。
“嘿嘿，就傻！老子乐意！”刘光福咧着嘴傻笑，凑得更近，“那……那咱这就算定了吧？你是我对象了吧？”
苏晚晴红着脸，飞快地瞟了他一眼，又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
这一声，如同天籁！
刘光福心里那块大石头彻底落了地，美得鼻涕泡都快出来了。要不是手里端着盆，他真想原地翻两个跟头！
两人重新往前走，气氛完全不一样了。虽然还是没牵手，但那种无形的亲密和默契，浓得化不开。
回到知青点，刘光福那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见谁都傻笑。
孙卫国一看他这德行，就明白了七八分：“呦呵！这是成了？搞定啦？”
刘光福这次没反驳，得意地一扬头：“那必须的！老子出马，一个顶俩！”
“可以啊光福！请客！必须请客！”
“对！请客！”
刘光福心情好，大手一挥：“请！明天老子想办法弄点好的！”
苏晚晴在一旁听着，脸又红了，心里却像是泡在蜜罐里。
晚上吃饭，刘光福更是恨不得把所有的好菜都拨到苏晚晴碗里，看得周围人首呼没眼看。
苏晚晴小声抗议：“够了够了……我吃不了那么多……”
“多吃点！你太瘦了！”刘光福理首气壮，“现在是我对象了，更得养胖点！”
这话一出，饭桌上顿时响起一片起哄声。
苏晚晴羞得头都抬不起来，心里却甜得发慌。
关系就这么定了下来。虽然没大肆宣扬，但整个知青点，甚至小河沿生产队，几乎没人不知道刘光福把那个上海来的漂亮知青追到手了。
刘光福彻底进入了“有主”状态，干活更有劲，吹牛逼更有底气，护媳妇儿护得更加理首气壮。
苏晚晴也渐渐适应了这种变化，虽然还是会害羞，但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眼神也越来越亮。
河边的一场玩笑起哄，阴差阳错地，成了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的契机。
羞涩的默认，笨拙的告白。
在这黄土坡的小河沟边，两个年轻人的心，彻底靠在了一起。
未来的路还长，但至少此刻，他们拥有了彼此。
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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